兰国的土人就曾经使用石头方砖,修筑了一座可称为城市的寺庙。那座石头寺庙隐藏在密林之中,朝日初生之时,可以反射出无数种色彩,那景象被土人僧侣称为奇观宝地。
“唐人?”女子见到钱樵过来,直接用唐话问他。
钱樵愣了一下,“我是中土之人,不是唐人。”
“都一样。”女人说,“听说,你劝说都护称王?”
不是我!是周使!是他先承认的!
钱樵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火。
那周使真是个村汉,一点都不懂得讨价还价!
都护府看重你家周朝什么?就是诏谕而已!
所以册封的诏谕,你本该当成宝贝一样护着,条件提尽才答应的,结果被人一激就答应了!
关键是周使答应了,沛使怎么能不答应?
周使和沛使之争,对都护府给点利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也应该有个底线。
比如承认法统这件事情,两位使者应该有默契,那就是要慎重再慎重,不能轻易地册封了都护府。
只有这样,都护府有求于两国,两国才能和都护府慢慢谈。
现在倒好,周使为了完成通使之命,急忙忙地承认了都护府,顺带把沛国也坑了。
沛使冷静下来后,就想拖一拖正式缔约的事情。
不料都护府名叫蒯梓的长史,却很精明缜密,在议事院里面,就让两位使者立下国书,与都护府定盟。
旁边有几百柄剑挥舞,那里的唐人发了狂,沛使敢不签么?最后只能捏着鼻子与都护府定盟。
虽然都护府值得拉拢,但沛使绝不愿意这么快就表露心意,这会显得沛国挺在乎都护府一样。
钱樵现在还非常忧虑。
他是沛国使椽,也就是副使。正使大人在迦毒患病,不能继续行动,这才托付他继续西行。
返回了迦毒之后,我要怎么跟正使交代呢?
正使还是田家人,那是唐皇子孙!
我回去跟他说什么呢?
“正使大人,我把唐国号送人了,我们回去找国君定盟吧!”
估计正使大人会咬死我吧。
钱樵收起了烦恼,面对了女人。
“都护有雄主之姿,我主该是会答应的。”
女人皱了一下眉,想了一会,“你主会答应?也就是你说了不算,要你家沙阿沙说了算?”
钱樵一惊,这个外族女人好像比较难缠,便萌生了退意。
“我奉王命而来。都护是否称王,乃是唐人万民之心。”
“王命?”女人表情骤然一滞,接着有些抱歉的模样,“哦,原来你不是震旦国的使者啊。”
原来把我当成周使了…
原来这般款待,这般风情,这般深情,仅仅只是一个误会…
好难过。
果然小国难比天朝。
一时之间,钱樵竟然生出了一些身为小国之民的悲凉思绪来。
那女子却接着说,“那你是那沛使么?”
“对呀,”钱樵连忙点了点头,“有何指教?”
女子说,“都护称王,除了增加敌人,还有什么好处?你的国王,莫非能派出舰队来帮助都护府么?还有那周国使者,听说只是几十年前的使者之子。现在震旦的沙阿沙还会承认他吗?”
钱樵被女子询问之后,却感到好笑,“这些国家大事,你知道了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女子薄怒,“你们若是让都护陷入危险,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钱樵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历代兰王宫廷之中出现土人王后的故事。
沛国的土人矮小黝黑,钱樵看了总觉没有什么稀奇,推测兰王们大概是癖好古怪,不然放着宽大中正的兰女不要,反倒去要那土人女子做什么。可是现在看起来,若是土人女子,也有眼前人这般标致,其实也不赖。
“你小看都护了。”钱樵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有些话我不好随便说。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和周使在都护看来,只不过是两面招牌罢了。都护让我们辩礼,可不是为了让两国君主承认他,他是告诉都护府的万民,都护府的法统四海皆认罢了。都护本人是聪明人,他知道民心是天命。可是普通人却更喜欢听一个好故事,都护于是让我和周使给他们讲个好故事罢了。若是称王弊大于利,你家都护便不会仓促称王,你多虑了。”
女子想了想,“我家都护```呸,章白羽都护当该如此,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钱樵心中腹诽,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叫我来干什么!
女子接着突然生了莫名其妙的气,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我最近看见有人传阅一份《沛人西行录闻》,可是你写的么?”
钱樵最近将沿途的游历笔记整理成册,删删改改,最后交给了临湖城的备官,让他们整理后四处传抄。
这也算是投石问路。
一方面增加他在都护府的名气,一方面寻找对沛国感兴趣的聪明人,再一方面,则是对都护府示好。
这些游记可是宝贝东西――诸侯国中,若是哪国出了一个冒险家,四处游历一番留下记录,那可是会被国君当成国礼赠送给友好国君的。
钱樵说,“对呀,难道我里面写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女子勃然大怒,“你写的有一句,我让唐人帮我翻译过来了,是这么说的,‘叫兰的国家何其强盛,只因为君王没有操守,亲近了土人女子,最后招致祸患,险些亡国’。这是不是你写的?”
钱樵心中一凛,糟了,遇到冤家了。
这异族女子想必是都护的相好。
虽然只是一个女子,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这女子若是都护的相好,以后说不定还能多一条线。
周使是个莽汉,要取代他在都护府的地位,恐怕凭借国力比较是比不赢的,但是可以想想别的方法。
钱樵知道,一旦周朝朝廷和都护府正式建立了联系,那么沛国对周朝的优势,就真的只剩下地利之便了,而这所谓的地利之便,中间还隔着无数个态度不明的迦毒小国。
讨好她。
钱樵决定了。
“女公子所托非人了,翻译的不对。我的那段话,并不是这个意思。”钱樵一边胡诌,一边仔细回忆着《沛人西行录闻》里面的话。
其实钱樵明白,兰国动荡,与国君娶了几个土人老婆没什么关系。
但是作为沛人,在一切场合抹黑兰人是一种美德,所以写得兴起,就把兰王的这些事迹拿出来批判了一番,不料竟在这里坑了自己。
“那是什么意思?”女子追问。
“在兰国,土人女子有两种。一种是憎恶兰人风物,只想把兰国变成土邦模样的女子,另一种则是以夫妻相和的道理,既存土人的秉性,却又能帮助丈夫的姑娘,”钱樵看了周围充满安息风情的院落一眼,然后继续说,“这两种女子,一种会为自己的丈夫招致祸患,另一种则会成为丈夫的帮手;一种会让丈夫的朋友变少、敌人变多,第二种会返过来;一种会让丈夫百般为难,另一种会处处体贴丈夫。”
“兰王之中,有些只好美色,亲近了那些一心把兰国变成土邦的女子。你知道吗,在土邦里面,女子的情况非常凄惨,四五岁就被父母卖给别人为奴,女子长大之后,还会被强迫跟兄弟甚至父亲成婚,”钱樵回忆着道听途说的安息圣婚,“所以有许多土人女子很愿意嫁给兰人,只因为兰人律法很早就禁绝了土邦陋俗。”
“我说的那些败坏国家的女子,就是第一种土人女子。这些女子出生优渥,不知世间疾苦,只想让丈夫恢复土制,以便让娘家人开心。”
“我绝没劝说都护远离土人女子。我是劝说都护,对于土人的陋俗恶习,一定要彻底禁绝,保护土人之女,给她们保护、给她们兰女一样的尊重、给她们选择良偶的姻缘。”钱樵一摊手,“如果有土人女子倒行逆施,就要远离她,否则就会和兰国国君一样,身死国衰。我说的有错么?”
女子略微一诧异,“你真是这个意思?”
钱樵用三根手指指着天空,“是有虚,神灵厌之。”
女子挥了挥手,“我不太相信。记住,如果你会危害都护```府,我会盯着你。”
女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钱樵,表示会盯紧他。
钱樵从香料店走出来,心中倒是涌起了莫名其妙的感觉。
平白无故地被一个女子数落了一顿。
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威胁本使,真是好笑之极。
若不是你可能和都护有染,谁会陪你说这么多话。
沛使沿着临湖城的街道走着,突然想到,那女子说的也没有错。
不论沛人和周人如何相争,其实都是看重了都护府能够立国。
那样,周朝才能从这里得到正统,沛国才能从这里得到利益。
若是都护府陷入危机乃至覆灭,两使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所以,至少在都护立国之前,两个使者实际上是可以暂时共事的。
拿定了主意,沛使命令车马朝着周使的住宅走去。
在车上,抱着剑的童子用难堪的表情看着他。
“你看什么。”钱樵问侍童。
侍童从包裹中递上了一本书,“刚才,我看周围有书铺,想起大人曾经定下几部书,便去取了来。遇到上次的书博士,他见到我,就将您下了契的书交给我了。”
“哦,《瑞德群芳谱》么,”钱樵也没当回事,“拿来我看。”
从小童手里接过了书,一翻开,只觉得满目香艳。
钱樵手上一抖,书差点掉落。
钱樵看了看书,又看了看侍从,一脸难以置信。
侍从点了点头。
钱樵翻了翻,简直难以直视,他只能别着脑袋、眯着眼睛,仿佛书上有强光刺目,快速翻页到了最后。
“本人沛国正使钱樵,于此募都护府向导二人```现居某甲某坊,愿有缘之人,前来应契```”
钱樵大惊:“直娘贼!我要进《唐史》滑稽列传了!”
这份约书很短小,塞在了一堆淫诗秽图之中。
这一刻,风中有孤鸟盘旋。
这一刻,风中有飞絮飘零。
钱樵心如死灰,只想快点返回沛国,从此不再见人,遁入空山,做一名安静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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