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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象
迦毒。
沛国正使田崖久病初愈。
三十多个小邦,首鼠两端者比比皆是。
仰仗沛国军力自保的小邦国多半靠不住。小邦的邦君自称拉杰,这些拉杰们登基的时候就会派去使者,寻求沛国的册封。
沛国在早年吃了不少亏。
沛人带着中土习惯,将接受册封看成是效忠的表示,对于主动前来投奔的拉杰,沛主自然极为重视,不光册封其拉杰之位,还会派出将官参佐帮助整编部队、赐予沛国文书和旗杖。可是这些小邦只想在打仗的时候将沛国拉进战场,在战后,也利用沛国的虚荣,对沛国进行一次次的‘番物朝贡’,换得了沛国大量的财货。
最夸张的时候,迦毒小邦可以用任何东西换取的财货:进贡一头长着四只耳朵的牛?沛国会赐予六船丝绸;进贡一群鼻子穿环的黑皮奴仆?沛国会赐予良家女子十二人,另附所有人的嫁妆;进贡一些乱七八糟的稻米、麦苗、干瘪瓜果、根雕?沛王会用大量的金银去换,只为听来一片夸赞上国威仪的阿谀。
田氏在沛国失柄,除开沛人对他们厌恶已久外,也因为田氏对迦毒小邦的国策让沛国豪族们利益受损。
当大族们锐意开拓迦毒,在海岸上占据城镇、设置要塞、募集士兵的时候,沛主却会因为小邦拉杰的申诉,下令沛国的豪强们不得‘侵害善邻’,要有‘大国之风’。
那些小邦并未因此感激沛国,反倒将沛国当成了蠢货的国家。
他们在寻求沛国的册封时,也会寻求巴赫尔这样的迦毒大国的庇护。
许多小邦都有两个宗主国,甚至还有对三个国家同时称臣的小国。
在沛国与敌国开战的时候,他们多半会选择中立甚至倒向巴赫尔,理由很简单:沛国无法惩戒他们、国君又温和软弱,敌国却靠近身边,随时可能会发兵来攻。
沛国国内出现动荡之后,大族们齐齐地抛弃了田氏,直到田氏表示退位,才把大族们拉回了都城,并且推举了新的沛王。
沛国之烈,自此而始。
一切番物来贡,全部按照沛国准衡郎的估价赐还财货。
国君不得再赐给外藩良家男女。
沛国、诸侯、中土在外为奴者,沛国会警告该国送归。
在迦毒以及附近的海域上,诸侯之民颇多,本来都是遵奉各自母国的,结果他们发现,每当遇到了麻烦,只有沛国的水师会前来救助。
几十年后,迦毒的中土之人,不论来自何处,都愿意自称沛人。一旦沛人和迦毒各邦作战,这些人都会与沛人合作,不论是提供情报、充作使节、绘制山川地形、告知珍奇财货,无不以沛国为先。
小邦们牢骚颇多,他们觉得沛国变了,因为沛国‘罢贡事’,小邦的拉杰们损失巨大。
为了表明态度,他们大张旗鼓地损毁了沛国多年前赐给他们的旗杖,并且发誓效忠巴赫尔。
对于这些事情,新的沛君只是冷眼旁观。
接着,小拉杰们每次遇到国局不稳,就拿中土之人开刀。在过去,沛国和诸侯国多半是不会过问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沛国一旦听说出了这种事情,就不是一两艘战船前来了—――整个沛国会出动一两万名士兵、数百艘战舰,直接靠近海岸,然后灭掉该国。
因为屠戮中土人而被沛国消灭的小邦有三四个。
沛国在这些小邦扶持了傀儡,开‘将’、‘相’两府,开始推行沛国王化。
至于傀儡君主的家人,则多半被接到沛国国度好生安养。
沛国露出了獠牙,变得和巴赫尔一样时,小邦们反而更愿意亲附沛国了。
见识了沛国的战舰布满海面后,再没有小邦敢随意欺辱中土之人。
巴赫尔再也不能通过将军队调集到边境,就将一些亲附沛国的小邦拉回来了:现在小邦们惧怕沛国不下于惧怕巴赫尔,巴赫尔要夺回小国,不实实在在地打一仗是不可能的,可是巴赫然也经不起各处作战,双方打打和和,便成了迦毒南部的家常便饭。
如今,沛国对于迦毒的小邦,唯一要求的常年贡物,就是白象。
白象在迦毒各地都是圣洁的动物,当然,在中部地区的一些小邦,也以牛只为圣物,不过沛国看不上。
让那些崇牛小邦献出一头牛,极为困难,送到沛国来能干什么呢?耕田么?所以沛国对那些中部小邦,多半要求提供奴隶、佣兵等贡物。
要求白象,是沛国对于迦毒风俗了解更多后的决定。
在迦毒,小邦常年对外进贡白象,就会被人视为彻底的效忠,即便小邦本身还想灵活机变,却已经难以说服迦毒的大国了。
沛国索要白象,实际上是让小邦们昭明态度:究竟承认谁是唯一的宗主。
这种仪式化的进贡,时常发生在各地的港口。
沐浴、熏香、跳完舞后,迦毒的小邦拉杰们就会牵着一头温顺的白象,将它交给沛国使者,再从后者的手中拿到册封的印信和旗杖――当然,还有财货贸易的文契。
香料不光流向西边,也流向东边。
诸侯立国之后,国势愈盛、人口愈繁。
香料从迦毒送到诸侯国中,因为路途更近,故而价格更贱,但却胜在所需巨大,每年往来的商船布满了海面。
诸侯国的瓷器、丝绸、武器也被成船地运抵迦毒。
从四五十年前开始,诸侯国陆续解禁了劲弩、刀剑、铁甲等武备,这些优质而廉价的武器迅速被迦毒小邦们哄抢起来。
最初,迦毒小邦还颇不理解为何诸侯国会松弛这些武器的禁令,后来他们才发现,诸侯国的军队已经开始变得不同了。
震旦的诸侯军会使用一种冒烟、生光的奇怪武器,在大船上,还有一种形状古怪的铜器,如同扩口的水缸,可以将圆形的石头、铜球或者铁球抛出很远,至于那些如同火雨一样的弩箭,也让巴赫尔人吃亏不小。
在最为传奇的一场战役里面,六十多艘巴赫尔大船被一百二十多艘沛国小艇焚毁大半。
那些装备着坚固装角、载满精锐士兵的巴赫尔战舰,只能使用弓箭、弩石反击沛国小艇,沛国小艇却能从各个方向发射一种射程极长的火箭。
开战不到两个时辰内,许多巴赫尔战舰的风帆就熊熊燃烧起来。
巴赫尔人不得不用鞭子抽打奴隶和水手,让他们伸出长桨滑动。
沛国蜂群一样的小艇则四处游走,避开巴赫尔大船的攻击。
等到巴赫尔人疲惫不堪之后,末日降临了。
在遥远的海上薄雾中,沛国的水师出现了――它们列阵也很奇怪,没有一字排开,而是斜着穿过海面,等它们路过已经跛脚的巴赫尔大船的时候。
天空如同被点燃了一般,无数的火焰雨点从天而落。
那场战役里面,只有二十多艘沛国小艇被摧毁,沛国的大船也损失了两艘――其中一艘被撞沉,另外一艘则是把自己点燃了—――幸存下来的巴赫尔水手们回忆说,他们听见那艘船内发出了恶鬼的吼叫声,‘很像打雷’,随后那艘船的一面突然迸裂开了一大片,整艘船也开始倾斜,最后沉没。巴赫尔人相信这是他们的‘杀戮女神’在庇佑他们,否则无法解释。
海上的失利让巴赫尔拉杰极为愤怒。
在过去的争斗中,巴赫尔无论是在陆地上还是海上,都不惧怕沛国,甚至占据上风。
可是沛国自从使用了奇怪的武器后,巴赫尔的舰队再也无法靠近沛国海域。
要知道,巴赫尔的战船是远远多过沛国的,甚至比其他迦毒小邦加起来都多。如果再来几次失败,恐怕迦毒地区的小邦,都会选择归附沛国、抛弃巴赫尔了。
这样的危机感,让巴赫尔人决定利用陆地上的优势,清除那些忠诚于沛国的小邦、警告那些对沛国友善的邦国、宣示在迦毒南部的霸权。
当然,更加明确的目标,则是夺取被沛国占据的兰卡岛――这个岛屿是沛国舰队补给的地方,也是沛国究竟攻击迦毒小邦的母港,一旦失去了兰卡,整个沛国就必须要越过大洋前来进攻。
消息传递的总是很慢,不论是多么紧急的消息,永远也只能的和快船、骏马一样快。
当沛国听闻宣战,调集军队的时候,许多亲沛小邦已经被击破,兰卡岛被一万四千多巴赫尔士兵登陆,沛国守军据守在几处要塞里等待援救。
整个大海上,巴赫尔和附属小国的舰队往来巡游。
沛国当然有信心再打赢一场数量劣势的海战,但这种海战赢不了战争,沛国需要陆地上的援助。
这就是沛国对迦毒北部派出使团的原因。
沛国想让迦毒北部的邦国相信,留着沛人在迦毒,对于他们是有好处的:只要沛国还在,那么巴赫尔就永远没有多余的军力北上,沛国会如同钉子一样钉住巴赫尔的睾(testicles)丸,让他无法离开座椅乱跑。
北部的邦国们客气地接待了沛国使团,在宴会上载歌载舞、畅叙情谊,情之所至,还会拔刀放奴隶的血,与沛使歃血为盟,说两国情谊比天高、比海深、比血浓。
涉世未深者,见到此情此景,几首诗都是可以写出来的,无不觉得今夜欢庆过后,明天就是两国联军南下的军令传出了。
只是话说得好听,派兵却是别想。
北部的大邦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静观南部纷乱,只想等到两败俱伤再南下逐利。
小邦拉杰们则找到各种理由不响应盟约,许多拉杰的话说得很委婉,翻译过来就是“你们先打,分出结果来后,我们会为胜利者欢庆。”
沿途出使颇不顺利,中途沛使又染上了急病,几天后就骑不得马,只能静养。
沛使忧心忡忡,又思索西部的小邦更不靠谱,便打发使椽奉节西行,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他自己则带着使团精锐留在迦毒。
普尔邦。
这个邦国曾被沛国寄予厚望。
普尔拉杰的祖先,曾是巴赫尔派往北部的将军。
巴赫尔的远征军在北部胜利不断,巴赫尔拉杰却在南方软禁了将军的家族,用尽了手段想要撤回军队。
北部的远征军从贵族到士兵,没有一个不为将军感到冤屈的。
将军留下了儿子,孤身返回南部,想要劝说拉杰不要听信谣――现在撤回远征军,巴赫尔人多年的成果就付诸流水了。
将军刚刚抵达都城,就被软禁起来。
北部的贵族们听到将军被软禁的消息,便判断将军已经遇害,他们拥立了将军的儿子成为普尔拉杰。
将军的儿子很聪明。
他从被拥立为拉杰开始,就找来了普尔邦的贵族,让他们把家中的女儿带来见他。
普尔邦的贵族极为愤怒,但惧怕巴赫尔军人的残酷,只得将女儿们送到了新拉杰的王宫前。
新的普尔拉杰逐一看过了这些少女,最后,他找到了一位相貌最丑陋的女子,宣布她是自己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