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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出寨
唐军急行军穿行在怀远郡的土地上。
军旗不论都护大旗、骑军旗、营兵旗,全部被小心翼翼地卷起来。
马匹跑得唇吐白沫,浑身淌汗,有如雨水洗过。
在第一天,就有三百多唐军士兵不堪奔袭,被甩在身后。
春申之贼正从新林郡的山道上南下。
这个消息,被快骑以极快的速度朝都护府各郡传播着。
这一次,使者不再考虑路途的远近、也不再考虑某地已被征发的多少,他们一个城镇又一个城镇地抵达有唐旗飘扬的地方。
不论是城镇、要塞、林中寨落、唐人归义人杂居的村庄,使者会大喊着骑马穿过其间,用一截铁棍敲打临街人家的木门,“春申之贼来了!诺曼贼人来了!”
章白羽派出的使者,仿佛石子丢入了平静的海面却惊动了海底沉睡的邪龙一般,立时被掀起了冲天的巨浪。
各个城镇之中,只要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妻子立刻给丈夫烤制面饼、父亲给儿子打上绑腿、冲动的农人提着长矛离开了家乡、文弱的唐人变卖家资换取铠甲。
整个都护府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改往日的稳重于平静,霎时变得暴躁和沸腾起来。
大道之上汇聚满了各地涌来的唐人,他们听命于任何唐军的调遣,只要是领着他们前往新林郡就行。
长矛、弯刀、匕首、镰刀、斧头、锤子,各式各样的武装让唐人涌现了近乎无限的后备之军。
许多与唐人交好的归义人眼看善邻离开,要么帮忙照顾牧群、庄稼,要么干脆随同出征。
林中人的寨落之中,许多十二三岁的孩子虚报年龄,找到城守要求编练入伍。
许多地区实在没有足够的男人派出,女人们就主动将粮食搬入了城镇的粮仓之中。这些因为诺曼人而丧失亲人的女子对唐军士兵说道,“我们自己来纳粮,你们不要在这里闲坐,你们去新林,你们去杀贼!”
各地郡兵一旦听说春申之贼南下,无不主动请战。
弥漫的战意甚至在有些地方变成了敌意,本来已经压制下去的对诺曼人的袭击又上升了。
各地的唐人城守倒没有糊涂,他们派出了更多的士兵维持秩序:对于迫切参战的唐人,纷纷准予放行,对于那些借着参战之名劫掠归义人的,则加倍处罚。
章白羽的使者比他走得更快。
当都护府的大军穿行在怀远郡的时候,沿途经常会有数百上十人的小股人马加入。
这些人大多被唐军补充进民夫营,让他们接替那些疲劳至极的民夫们。
唐军的解释,这些从怀远各地赶来的唐军自然听得明白:“父老们,把粮食送到军前,便是杀贼首功!”
唐军士兵匆匆前进的时候,还会遇到许多怀远农夫站在路边,他们手里牵着牛或者马,要把这些东西献给唐军。
唐军郎官却只能骑着马,绕开这些农人,生怕被他们牵到了马缰绳,半天走不开身耽误了军令。
这些唐人农夫们就将牵住畜生的绳头高高举起,让唐军士兵们牵走。
上到郎官、下到唐兵,所有人都只能摇着手快速穿过,嘴里念叨着,“不敢停,不敢停。”
军马嘶鸣,踏步声沉闷。
许多唐军士兵跑得头晕眼花,停止行军之后,在地面都能睡着。
这段时间连绵的春雨也已经停下,夜风依旧冰凉,唐军士兵便裹着毯子拥挤在一起入眠。
营地也都是临营,只做简单的外墙防御。
帐篷、营帐、窝棚都草草修过而已。
路边各地都是跑死的挽马和托牛,不过每一头畜生倒地,怀远郡的居民就会献上一头新的。
去新林!去新林!
这成了唐军上下最强烈的信念。
章白羽身后延绵不绝的唐军士兵都如恨疯了的狼。
他们这几年被晒得面色黝黑,如今却因汗热满脸通红,许多人的发髻已经跑乱,有些人将头盔拴在后背以免跑掉,还有一些跑松了绑腿,在郎官和袍泽的斥责之中忍不住羞愤而哭。
唐军先行的补给官对于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不久后,唐军每抵达一处歇脚的城镇,都会看见热饭、温水提前备好,妇人就坐在路边缝制新鞋、绑腿带、皮条。
许多唐军士兵看了看脚下已经磨透的鞋子,就将它们脱下,在每只鞋里放入几枚大钱,再随便抱起一双新鞋穿在脚下,随后便返回队列之中。
怀远郡。
已被先行前来的克虏军扎下了里程碑,这些里程碑如今也被唐军士兵称呼为唐程碑。
“距贼一百里!”终于有郎官呼喊出了这个数字。
郎官们现在也不知道春申来的诺曼贼在什么地方,这些里程碑,也只是距离新林山口的距离。
不过郎官们都明白,那些春申来的诺曼贼肯定就在新林山口周围。如果贼人南下了,那就更好,距离可以更近一些;如果他们没有南下,那么跨越新林山口,就能瓮中捉鳖,诺曼贼一个都别想走。
此番行军,唐军的郎伍之中,就连捆绑俘虏的长条皮索都没有携带。
唐军士兵都有一种默契,春申的贼人不需要留任何活口。
“距贼七十里!”
这一次,当这个声音传到唐军之中的时候,士兵们已经不再欢呼。
所有的唐兵,都从咬紧的牙缝之中低吼出了一个词,“杀贼。”
第二日,唐军听到了“距贼五十里”的消息。
这个时候,怀远郡守修筑的大营已经坐落眼前。
章白羽先行驰入军中。
营中军人山呼万岁不绝。
都尉、郡尉、林中人首领立刻前来行礼,众人纷纷对都护和营尉献上军旗、节符。
从格城出发时,唐军有七千之数,几日急行军进入怀远大营的,只有五千五百多人。
不过,怀远营中聚集的怀远营兵、郡兵、林中兵、归义兵、良家子,还有各地汇聚而来的武装平民以及布尔萨山地兵,加起来竟然有七千之数。
章白羽坐在大营之中的时候,很快就有一名亲从官理清了各部兵马的总数。
“都护,”亲从官似乎也有点不敢相信,“一万两千唐家儿郎,屯于此处。”
“好。”章白羽回答,随后倒头就睡。
唐军士兵奔入营中,汗泪横流,滂沱而下。
此地有温暖的营帐、此地有加盐的饮料、此地有香美的肉食、此地有热气腾腾的粥与饼。
全军休整三天的命令下达后,再怎么骄躁求战的兵士,此时也如释重负。
各个营帐中遍地都是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唐军士兵。
先行入营的袍泽将这熟睡中的战友拖入帐中安置,民夫在四处忙碌。
一万多人驻扎的庞大营地,几乎让这几座丘陵之间的诞生了一座新城。
许多布尔萨牧羊人目瞪口呆,他们将羊群轰赶到河边吃草,坐在地上睁大眼睛,观看着丘陵之间若隐若现的营地。
怀远都尉府在设府的时候,就得到了章白羽的命令:遍访怀远山川水文。
这一次,都尉府刚刚接到了‘筑营备战’的命令,便得以立刻行动起来。
都尉府首先将郡尉府纳入帐中协同指挥,又分遣军人四处集结民夫,预备好的木料、粮食、营帐、帆布、皮革等军资,立刻被搬出了仓库。
几天之后,一座规模硕大的营地就在这处易守难攻的丘陵之间修筑而起:它依托山势,无法被从两侧包围,它的面前是一块狭长的坡地,很少的士兵就能守卫住,在丘陵之中,还有充足的水源可供取水,此地曾是当初安息人选择的驻扎点之一。
当初,安息部落被各自安置一方时,几个部落为了这块丘陵大打出手。彼时唐军连分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派去危机四伏的托利亚山脉。
几年过去了,此地已成都护府腹地,登高四望,唯有唐旗飘扬。
三日的休整之中,克虏军的哨骑依旧在频繁出动。
他们很快就摸清了诺曼人的动向。
“都护,诺曼人不知死活,裹挟古河残贼,尽数涌出新林山口。如今正在洗劫两郡交界之地。诺曼贼与古河贼合流,计有四千七百人上下,军甲颇精。”
听到诺曼贼只有不到五千人,章白羽以为自己听错了。
章白羽的印象之中,春申地区的诺曼人在最弱小的时候,都有九千多人。
如果诺曼人想要南下逐利,还能再度征发兵士。
章白羽预估的诺曼军的力量,大概有七千到八千人左右,如果加上古河人,突破万人不难。
正是因为如此,章白羽对上万人的唐营还是不太满意。过去,只要是唐军没有超过敌军两到三倍,章白羽就觉得可以等一等、跑一跑,等到敌军分兵之后逐一击溃。
可是诺曼人只有四千多人…他们怎么敢进入布尔萨的?
“再探,”章白羽很忧虑,“想办法找到熊灵均。这头熊一个冬天没有消息了。问问他在哪里,问问他这些诺曼人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有布尔萨人送来信鹰。
章白羽和诸多军官传阅了一份从新林郡山中传来的字条,字条是新林郡守写的。
如果新林郡守所属实,那么这些诺曼人恐怕真的是贼人主力。
即便有了新林传来的消息,不论是尉官还是郎官,都不太敢轻信这字条,毕竟唐军从来没有依靠这种信鹰来传递消息的先例。
克虏军四处探寻,几乎将两郡边界重新梳理了一遍。
这段时间,紫桥军整编了林中部落涌来的新兵。
这支新骑兵成军之时,给都护送来了按满血印的三尺素帛,“不费都护一兵、一甲、一粮、一钱自成雄军!只求一军之名!”
被派到怀远军的紫桥军老兵们,心中还是有怨愤和不服的。
克虏军在唐军之中处处占优,从容作战便能坐享一切优容,紫桥军却因为游侠习气,总是上不得台面,虽然都护赏赐颇多,但却无法让这些紫桥军老兵满意:都护几次在南郡游俘,身边拱卫的都是克虏军的健儿。
此外,克虏军兵甲精良、璎珞如雪,所骑马匹有一半是安息马。紫桥军还他妈有人在骑骡子和驴,这怎么叫人服气呢?
“求什么军名?”章白羽询问如今的新骑军统领。
“拱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