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男儿向来爱到极致,恨也恨到骨髓。
所以他越是爱这北山,也就越是恨那些突厥蛮子。
当年那一战,陈阡村十四岁以上的男儿,均舍家出关血战,无人一人擅自当逃兵。即便是整村的父母妻儿都被打了草谷,也无一人临阵逃脱回村救援,最终全部战死沙场。
唯有他被隔壁邻居的大妈偷藏在灶空之中,他才苟活了下来。而大妈一家,连同不到半月的小孙女,都被屠杀殆尽。
回想起这一幕,秦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他对不起这些北山的男儿。
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全他,邻居大妈一家也不会......连一个烧香烧纸的人都没有。
“咳咳咳!”
山脚下响起沉重的咳嗽之声。
一个人佝偻着脊背,满头白发如雪,腰间一把断刀,一条独臂提着一壶酒,一步三瘸地走了上来。
“咳咳咳!”
来到山巅之上,见着跪在地上的秦风,又见天残和地缺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微微点了点头,径直来到碑前,矮下身子,将手中的那壶酒,洒在碑前,惨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儿郎们,老夫又来看你们了!”
“秋风几度,一晃过去五年!”
转头他又一把扶起秦风,“好孩子,难为你们还记得他们!”
他费力地直起驼背的腰杆,望着被雪花铺盖的塔尖,浑浊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泪光和歉疚。
“多少人曾经活着,又有多少人曾经死去。有多少人化作秋风枯骨,又有多少人化作这一望无际的苍莽山峦。天空之上,你们可曾孤独?我想你们从来都不会孤独,因为你们一直战斗在一起,至死不渝!”
“老夫愧疚啊,生没有把你们带回去,死也只能将你们安葬于此。你们若有恨,那就恨老夫吧;你们若有怨,那就怨老夫吧!可老夫不后悔,从不后悔!如今老夫苟延残喘,如果死了,老夫也自当安葬于此。老夫来陪你们!到时候,刀身割肉,你们怎么高兴都可以。”
他泪眼婆娑地再次看了秦风一眼,唏嘘道,儿郎们,你们看到了吧。北山的男儿杀不绝,当年那些孩子们也都长成了如你们一般的少年!
“来,陪老夫喝一杯!”
一口烈酒下去,顿时一口鲜血噗呲地吐了出来。热血洒满一地,他却面带红光,格外的高兴。
天残和地缺噗通一声,跪倒在他的身后,低声哭泣道,“王爷!”
北山王罗成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闪过一阵惊喜,轻声笑道,原来是美人豹、黑豹啊,你们都还活着啊!
说着,话中带着几许哽咽,“当年一役,老夫还以为你们也......好,好,活着就好啊!”
他伸出手,重重地抓住他们俩的手,一脸真切道,起来吧,北山的儿郎见老夫从来不跪的。他们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们俩也不例外。
见天残和地缺站起身来,他又指着秦风笑道,这孩子,就是当年你们一直挂念的风少爷吧?
秦风连忙拱手道,小子秦风,拜见王爷。
“他姓秦名风?”
天残连忙替他点了点头。
罗成顿时变了变脸色,转身将手中的酒壶,一把扔在碑下,哐当一声摔碎一地。
“呵呵,姓秦?老天真是没有长眼睛,如此少年怎能姓秦呢!”
他突地站住身子,恨声道,姓秦的不配上梅岭,往后你还是少来打搅他们。
见秦风一脸的惊愕和惶恐不安,天残和地缺连忙朝他摇了摇头。
罗成蹒跚地走往下山走去,突地一名身穿白色铠甲的将军,从密林里钻了出来,朝着他大声喊道,王爷,世子罗一刀回来了!
“哈哈哈,我家那讨口子回来了?走走,赶紧回府!否则,他见不到老夫,定然会砸烂王府!”
原本蹒跚的身影,顿时如惊鸟飞雀般窜了起来,整个人如老顽童一般嬉笑着朝着山下跑了下去。
“美人豹、黑豹记得常回家看看,本王的大门永远给你们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