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谢知筠并未再听,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惊诧,扶着朝雨的手轻手轻脚出了小径。
朝雨的面色亦不好。
门阀世家最讲究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尤其是婚姻大事,必不能瞻前顾后,多方协定。
谢知筠记得当时两家商议亲事时,公爹亲口说卫戟从未定亲,怎么今日竟还有个未婚妻了?
朝雨小声问:“小姐,这可怎么办?”
谢知筠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来者应当是国公爷的亲妹妹,早年嫁给湖州牧的卫英,我记得父亲曾说过,她同湖州牧感情极差,成婚十年也未有子女。”
早年北越十六州中有十州起事造反,卫苍就是在乱世中成就霸业,当时卫英先夫早亡,她年轻守寡,卫苍就做主把她嫁给了刚归顺的湖州牧。
卫英原本不愿,无奈拧不过兄长,只得含泪再嫁。
故而这些年她一次都未回卫家,即便现在卫苍权倾朝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肃国公,她也不同卫苍往来。
正因如此,谢知筠当时猜测来者是谁时,直接把她略过。
却没想到这位姑母到底回了肃国公府。
朝雨自然不知这些,听了谢知筠的话,朝雨有些心慌:“方才夫人所言的温纯,是……?”
不过三五句话,谢知筠却已经缓过神来,她缓缓吐出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谢知筠眉峰微扬,眉宇之间是清晰可见的疏离和冷漠。
“不管温纯是谁,现在我是肃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卫氏蒙骗也好,悔婚也罢,结局都已经不能更改。”
谢知筠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遇事丝毫不慌乱,她平复好心情之后,便对朝雨道:“这件事你知我知,莫要同牧云和嬷嬷说起,你放心,这不过是小事。”
即便如此,当她在荣景堂门口碰到三弟妇纪秀秀时,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显得有些冰冷。
谢知筠自忖是世家千金,待人接物总是要端方有礼,优雅大方,故而即便对上纪秀秀,她也一直是端庄得体的长嫂。
纪秀秀鹅蛋脸,生得略有些丰润,人还没走进,谢知筠就被她头上那一排金灿灿的发簪晃了眼。
“呦,这不是长嫂吗?”纪秀秀眼睛一转,立即便问,“怎么没跟长兄一起过来?”
谢知筠脚步微顿,她看着纪秀秀淡淡笑:“三弟不也没跟三弟妇一起过来?”
纪秀秀面色微变,却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夫君有事请教公爹,我便让他先来了。”
“亦然。”谢知筠淡淡丢了两个字,扶着朝雨的手直接进了荣景堂。
留下纪秀秀站在门口,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翻白眼。
“得意什么?”纪秀秀对自己的丫鬟元宝说,“就会拿捏什么世家千金的做派,他们谢氏就是纸糊的灯笼,只有玩命点蜡才光鲜。”
元宝连忙扯她衣袖:“小姐!”
纪秀秀嗤了一声,她站在门口补了补脸上的妆粉,这才昂首挺胸进了荣景堂。
谢知筠到荣景堂的时候,阖家上下几乎已经到齐。
除了国公夫妻和来客,听礼间已经坐了好些人。
卫戟正在同三弟卫荣说话,而二弟卫耀同二弟妇虞晗昭坐在边上,夫妻两个自顾自吃茶,谁也不搭理谁。
大娘子卫宁淑低头坐在桌边,安静听小娘子卫宁安说话,整个听礼间其乐融融,好一派家族繁荣的景象。
听到脚步声,卫戟抬眸往门边扫了一眼。
谢知筠正巧对上他探究的目光,耳边立即就想起那位姑母的说辞,压下去的脾气还是翻涌上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卫戟:“……”
卫戟不知她为何又生气,便不去同她纠缠,只与三弟说话。
卫荣今年刚满十八,是三兄弟里年纪最小的,他面容清秀,满脸稚气,是三兄弟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
他正道:“多谢长兄方才替我说话,若非如此,这一顿板子是逃不了的。”
卫戟淡淡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就是太过鲁莽,没有下一次了。”
卫荣连忙拱手:“是,小弟知道了。”
这两句话的工夫,谢知筠已经同屋中众人见过礼,甭管是什么态度,总归该有的礼数不少。
谢知筠往前行了几步,正待坐到卫戟身侧,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女音:“怎么家长未至,小辈竟都已落座?谁教你们的规矩?”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但谢知筠却已经听出大概。
说话之人正是卫戟的姑母,湖州牧夫人卫英。
或许……也是卫戟曾经的未婚妻的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