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后唤作“阿箬”的女子款款走下来。 她穿着碧色宫裙,头顶上的莲花步摇轻摇,很是秀雅娴静。 赵归雁见她周身气度比公主还要气派,心底生出几分佩服。 她这几日学规矩学得腰酸背痛,宋明箬这等赏心悦目的仪态,怕是从小拘束到大的,吃了不少苦。 宋明箬屈了屈膝,嗓音如三月春莺,很是悦耳:“阿箬见过赵家妹妹。” 赵归雁错了错身子,没受她的礼。 宋明箬很诧异,蓦地抬起头,委屈地问道:“妹妹这是何意?” 赵归雁看了一眼上首已然皱了眉的太后,低声道:“宋小姐的称呼错了,所以我不能受你的礼。” 宋明箬一愣,下意识看向太后。 太后坐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簪子往桌面上一掷,冷声道:“阿箬哪里错了?我记得你还未及笈,阿箬她年长你几岁,称你一句妹妹有何不可?” 赵归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害怕,认真说道:“若是在宫外这样的称呼我自是认的,甚至得宋小姐一声妹妹还属高攀。可如今在宫内,这称呼便有些不妥。” 赵归雁看了一眼宋太后的脸色,说道:“我是陛下钦点的皇后,虽年纪小,可到底是身份摆在这儿,宋小姐喊妹妹却是不行的。再者,宋小姐不曾入宫,在宫中也没有名分,与我见礼,该称一声“皇后娘娘”。适才我不受她的礼,这样也不会让宋小姐担上大不敬的罪名。” 宋太后脸黑了下来。 她看着底下看似纯稚的人,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胸脯气得不停起伏。 她的确欺负赵归雁年少不经事,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想着让宋明箬朝她见了礼,一则,好借着这个由头,让赵归雁做主把宋明箬纳进宫里。 二则,先是立规矩,开了这个先例,以后赵归雁在宋明箬面前总要矮一头。 可没想到……这小丫头牙尖嘴利! 宋明箬脸色微白,语气低柔:“皇后娘娘,是臣女不知礼数,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说着,她竟作势要跪下去请罪。 赵归雁偏头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未动。 宋明箬最得宋太后喜爱,六岁便被太后养在身边,可谓是从小长在宫里,这宫里的规矩她最是清楚,如何能不知道这“姐姐”“妹妹”的内里意思? 宋明箬见她没有阻拦之意,咬了下牙,直挺挺跪了下去。 太后忍不住往前倾了身子,脸色黑沉。 赵归雁只当看不见。 左右这声“妹妹”她是不会应下来的。 宋太后为人强势,这次喊她来,怕也是要试探她的性子,此刻她退让了,宋太后便当她是面团,随她捏扁揉圆。 她入宫,怕是得日日妥协了。 当初太后便是这样对她的阿姐。 宋太后当初最属意的皇后人选其实是宋家女子,当初闹着绝食要程景颐娶的,也是宋家姑娘,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变成了赵青鸾。 宋太后怨恨赵青鸾堵了宋家的荣耀,一直背地里为难她。 赵青鸾性子柔婉,逆来顺受,苦不堪言也未曾有过抱怨。 还是赵归雁偷偷见过她掉眼泪,才知晓这其中秘辛。 赵归雁想到以前赵青鸾被太后有苦难言的模样,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怨恨。 宋太后一向疼爱宋明箬,见她委屈地跪在地上,本欲发作,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压下了怒意,甚至嘴角干嘛还带出浅笑来:“还是你考虑周到,阿箬没有入宫,与你互道姐妹确实不妥。” 她摆了摆手,示意嬷嬷将宋明箬扶起来,才开口说道:“你如今也得了皇帝的金口,三日后便是大婚,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统摄六宫。既然做了皇后,那后宫的事情自然要放在心上。” 赵归雁恭声应是:“多谢太后娘娘教导,臣女谨遵教诲。” 宋太后又说:“这后宫空虚,陛下也不常去后宫,你既是皇后,自该为皇家子嗣着想。哀家瞧着你是陛下亲自跳的人,在他心底有几分重量,你的话他想必是听的。哀家就想着,让你做主,替皇帝纳了阿箬,你是正妻,由你来选妃,名正言顺,这样可好?” 这话一落,殿内一瞬间安安静静的,赵归雁惊诧抬眼,直愣愣看着太后。 程景颐刚来,便听到这样一些话。 自己的母后,费尽心思寻了自己的未婚妻,想让他再封几位妃子。 程景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一旁的宫人瑟瑟发抖,刚要出声通报。 程景颐扯着嘴角,食指抵在唇边,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宫人屏息,不敢出声。 殿内寂静,程景颐站在殿外,忽的有些期待起赵归雁的回答了。 可他又似乎心里有了答案。 赵归雁那样胆小,稍稍吓一吓,便缩着脑袋不敢见人,太后冷了脸,她怕是又得吓住了。 脑海里浮现出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可怜样,他无声叹了口气,罢了,她还这样小,别真被太后吓出好歹来。 他刚要进去,就听见殿中传出温软却掷地有声的嗓音。 “太后娘娘恕臣女不能答应。陛下是大魏天子,是您的孩子,但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任由我们摆布的傀儡,臣女不能先斩后奏,随便替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