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步安歌选择的地方太过偏僻,甚至听不到砍杀声,城破的事仿佛只是个遥远且恐怖的梦。 夜色微醺, 步安歌让银月将吃的东西拿出来,先补充体力。 三人席地而坐。 糕点、水囊简单果腹,动作轻而迅速。 步安歌有原主的记忆,倒很适应这样的生活,本能上适应,但破旧的古建筑,手边杀伤力巨大的剑和弓,都让她时不时有些恍惚。 手边飞快蹿过一只老鼠。 步安歌怕这种东西,只还记得身处何境,惊的魂魄都顶到天灵盖也没有出声。 噌的一声,利刃入肉的动静哑而利落。 是银星抄起放在腿上的匕首给了老鼠一下子,随后拔出匕首,刀刃使巧劲将老鼠挑拨到角落里,刀刃上的血在靴面一蹭,旋即还鞘。 空气寂静,除了地上一小片洇.湿血迹,似乎无事发生。 步安歌目睹全程,惊吓尚未淡去,佩服又幽幽升起。 又想,老鼠大概是被掉在地上的糕点碎屑吸引。 心中思绪万千,托前世长久养成不动声色的习惯,脸上倒还平静如常,只手背上的汗毛机警的耸.着,有种细微的凉和痒。 银月见步安歌看角落里的老鼠:“小姐想吃它?” 步安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不过很快想到原主是吃过老鼠的,准确的来说是吃过那种专门以竹为食的老鼠,客商从南边带来的东西,曾来将军府推销过。 步将军接受度非常广,让厨房烹调,味道很不错,然后付出了被步夫人赶去军营睡半月的代价。 原主吃了,还给两个陪伴自己长大的丫鬟一人一碗尝鲜。 步安歌淡定的道:“它.......太瘦了。”默了默又补充:“野生动物......我是说以后大家吃什么我们吃什么,太过猎奇的东西不要碰,不安全。” 动物身上奇怪的病菌太多了,这年代,吃坏了没法治。 银月眼眶红了红:“奴婢知道了。” 步安歌有些意外,转念就又明白了,这丫头大概以为她说不准再吃猎奇的东西,是怕想起爱好猎奇的步将军而难过。 心底长叹一声。 要是她早醒过来几天,也许 正自沉默,外面出现惊叫声。 三人皆是一惊,立即起身。 步安歌手腕上绑着一只小弩,肩上垮长弓,手里拎着握剑,这是原主最擅长的三种武器,也是她此刻保命的东西。 侧耳倾听。 惊喊声好像是从院子东侧墙外小巷传来,女子的声音,撕心裂肺的惊恐,似逃窜又似乎已被捉住。 三个人都清楚,那小巷是个死胡同。 逃无可逃。 天又黑了一层,外面树影朦胧,银月和银星不约而同的看向沉默的站在那里的步安歌。 步安歌闭了下眼,记忆和实.操有差距,她是武艺高强的步安歌,也不是。 外面很可能是真刀真枪凶悍难言的北戎士兵,死亡,还有比死亡更难堪的东西,天黑了,援军应该快到了,但到了也许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 两三秒的功夫,外面女子喊救命的声音传来,凄厉至极,似乎还不止一人。 步安歌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汗毛直竖,既怕且恨,更多是怒,低声而快速的吩咐:“银月警戒,银星去查探发生了什么,注意隐蔽!” 她不是圣人,要先确保自己和两个女孩子的安全。 如果超过十人,那就对不起了。 银月、银星飞快的应了。 银月趴在窗户边注意院子里的情况。 银星将门打开一条可供人出入的缝隙,影子一样蹿到东墙边,光线太暗,步安歌看不清她的具体操作,只见她先在墙边,下一瞬攀上墙,悄无声息。 二十秒不到,银星跑了回来:“七八个北戎人,三个女孩子,地上躺着两个,应该是被杀的百姓。” 步安歌:“救人!“ 从听到女子的尖叫和说“救人”这句话,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院子里能见度已经很低,小巷那边隐有灯火,是北戎人举着火把。 步安歌蹿上前头,本能的一跃一攀,身体灵活的不可思议,也有力量的不可思议,而后弩.箭连发,第一箭落空,第二箭射中,第三箭毙命一人。 她找到了感觉。 北戎人也发现了她们三个。 弩.箭共有六个,剩的三个步安歌忍住没动,保命的东西,全北漠也只这一个。 步安歌站在墙上,剑垮腰间,弓箭在手,连射两人,再之后就被逼下院墙,准头不行,射中的两人只是受伤但并未倒地。 银月、银星早已近身搏杀,分别杀了一人。 步安歌乱中扫了两眼,刚才北戎人欺负的该是一家人,一老一年轻两个男人被杀,靠墙根缩着的三个女孩子,不知是妻子还是女儿, 怕是逃跑过程中慌不择路,最后 思绪转的飞快,以箭挡了砍下来的刀一下,对方力大,震的她手臂生疼。 电光火石间的反应。 本能让她往旁边一矮身,持剑的手一提一横,鲜血飞溅,那人被她划破了脖子,倒了下去。 血很烫,腥、咸,带着铁锈气。 步安歌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像被推进蒸汽里,又热又懵,夜风一吹,又冷的人像被扔进雪地滚了一圈。 她杀人了! 原来杀人根本不像电视剧那样缓缓流点血就完了,血喷的很高,像高压水枪,也许是动脉破了的缘故 感觉自己也死了一回。 银月一脚踹开步安歌背后的北戎人,打斗间急问:“公子,你受伤了?!” 托总和步安歌出门的缘故,紧急至此她也并未说出步安歌的女子身份,只平素喜庆的小眼睛瞪成了两倍大,又急又不安。 步安歌回神:“我没事,注意安全!”她适应能力很强,又或者原主很强,后面的几个北戎人也很快被杀,小巷血洗过一样可怖。 银月、银星跑到步安歌身边,问她怎么样。 步安歌摆手,喉咙咕哝了一句:“我没事。” 不敢大声说话。 怕一不小心吐出来。 毕竟脚边的北戎人肠子还有半截在外面。 银星举着火把照着步安歌的脸,仔细看过才放心,低声道:“还好,是别人的血。“ 步安歌并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衣服上都是血,一侧脸也被血糊了大半,整个人像在血里泡过。 步安歌也看两人,知道她们没事,松了口气。 她向来护短,又自持年长,虽然现在只有十五岁,但心理年龄十九,自觉该护着两个小姑娘。 自己人看完了,望向所在角落的三个人。 衣裳残破,但好在并没有真被侵.犯,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我们是.......是大魏人,不会伤害你们,先找地方躲一躲。” 三人中年级最小的那个还有几分精神,告诉银月她们逃跑到这里,父亲和哥哥已经死了,母亲头撞到墙,嫂嫂受到惊吓。 银星默不作声的跟在步安歌身边。 满月升起,尚能视物,火把也都灭了,一时巷子里十分寂静。 步安歌正考虑翻墙回去还是从小巷出去,心道外面很乱,翻墙相对安全。 只救下的那年长妇人恢复了几分神智,抱着丈夫的尸体不肯走,说要死在一处,说到动情处,呜咽声忽的变成哀嚎,在夜色中分外明显。 步安歌心头一惊。 银星眼疾手快的捂住老妇人的嘴,低声而严厉:“不想害死你女儿就闭嘴!” 步安歌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她直觉一向很准,低而快的道:“翻墙进去,快!” 先送过去小姑娘,之后是年轻的妻子,最后是那老夫人。 老妇人肥胖,兼之对丈夫的尸身恋恋不舍,耗费了几乎两倍的时间才将人送过去。 将将完事,小巷尽头赫然出现一队北戎士兵。 打头的几个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数人,带着血腥气,还有急躁和蛮荒交杂的凶悍,与步安歌三人对峙。 月色凉而亮,墙壁在巷中投下半边阴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步安歌能清楚的看到最前头骑在马上那人的眼睛,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没有人类的情感,看她像在看死人。 当然,她的确好像要玩完。 双方实力悬殊。 死战的结果......要么死,要么被擒后发现女子身份。 最干脆利落是自杀,一了百了。 要选什么? 极短暂的对峙,步安歌不想死,也不想被欺辱,低声对身边两个小姑娘道:“若是被擒,就说你们都是将军府的小姐。” 若是直接被杀.....各安天命。 话音落,张弓搭箭。 三箭,对面三人跌下马来,可惜也只有三箭,箭支没了。 这一切发生在极快的时间。 再然后, 对面齐刷刷的举起了弓箭。 不像之前那几个北戎人急欲发.泄,弓箭丢的丢散的散,现在这一批人显然更训练有素,而且北戎人最擅骑射,只要他们想,步安歌三人顷刻间大概会被射成筛子。 领头那人盯着步安歌,说了句北戎话。 步安歌听得懂,对方说的是:“身份不凡,捉活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