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围捕暴戾而迅疾。 步安歌的武艺是步将军亲授,又天生喜爱骑马打猎,并非花拳绣腿,银月和银星从小跟随步安歌,武艺亦是不弱。 是以虽被围困,也受了伤,但有捉活的命令在,对方一时奈何她们不得。 为首的北戎将领盯着一剑将一个北戎人捅个对穿的步安歌片刻,提刀下马。 北戎人高大,他更盛,手握长刀,毛发杂乱,像一个凶残的野人,看出步安歌是三个大魏人的主心骨,兼之心中焦躁,下手毫不留情。 步安歌和这人对上,深感压力。 近距离发现对方缺了一只耳朵,长刀缺耳......北戎现任国主脱古思手下第一大将纳哈! 纳哈的耳朵还是步父削掉的。 纳哈勇猛,好在巷子狭小,他又急躁,步安歌竟能支持片刻。 也只是片刻。 步安歌就地一滚躲开纳哈一击,弩.箭射出,可惜只伤了纳哈一只胳膊,更激出纳哈凶性,拔出弩.箭扔在地上,怒吼一声劈刀砍来。 那头亦有痛呼,是银月。 步安歌心头发急,只自顾不暇。 人被逼到急处反倒激发莫大的勇气和力量,她竟逼开纳哈全力一击,顺手砍翻一个北戎人,拉了一把被逼在墙边的银月。 弩.箭又出,射瞎了意图偷袭银星的北戎人。 银星也靠过来。 三人短暂对视,而后又被冲散,到此时,围捕他们的北戎人已经五去其二,小巷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十分可怖。 纳哈盯着步安歌不错眼,出现在将军府附近,又身怀弩.箭这等珍宝,他笃定这人定有莫大价值,如今能不能出城,或许就要着落在此。 步安歌全心应对,只可惜渐渐力有不逮,最终被打落在地。 剑也落在一旁。 长刀指颈,两个北戎士兵便要上前擒她。 步安歌手腕发麻,想起原著剧情,被擒后被人议论和指摘......议论就议论吧,又不掉块肉 才被北戎人碰到袖口,忽然空气中破风声来。 两个北戎士兵俱脖颈中箭仰面倒下,再之后又凌空数箭,场面顿时倒戈。 援兵来了! 步安歌看向巷口,数人张弓搭箭,俨然大魏军中装束,为首一人银甲在月色下十分显眼,她倦怠已极,只瞧见这人身量修长,气势沉凝。 不过看到那人射杀其他北戎人之后独留纳哈,想必是想生擒,步安歌不由心头一提,待退到安全距离,又有袖箭做辅,才提醒道:“这人是北戎将领纳哈,小心!” 或可先射瘸了腿,免得人跑了。 只这些话未免越俎代庖。 心道纳哈在北戎素有威名,一会儿这年轻小将要是不敌,她或可放个冷箭——弩.箭还有一支,北戎杀人如麻,礼义廉耻那一套且不配用。 纳哈被叫破身份,忌惮的看了一眼步安歌。 穿银甲那人亦看向步安歌,催马上前,巷口屋脊的阴影从他身上滑落,月光披撒周身,露出一张冷白俊美的面容。 银星轻抽了一口气,银月轻声道:“天神下凡来了吗......” 步安歌也禁不住有几分恍惚,言情小说中的男性大多被描述的天上有地下无,她偶尔翻阅十分嗤之以鼻,没想到竟是真的。 她前世身份不凡样貌又出众,也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却没有哪一个能达到眼前人的水准,唯有一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才能表述此刻的震撼。 短暂的对视,步安歌对上银甲将军沉静无波的视线,直觉这人并非绣花枕头。 纳哈也被来人的容貌气势所摄,只性命是头等大事,立即冲杀上去,缺了耳的伤口似隐隐作痛,只心道也不是所有的大魏人都长的越好看就越危险。 纳哈想的没错,只他大概运气不好,碰上的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以前的步将军是。 现在拦路的银甲将军更是。 步安歌眼睁睁看着银甲将军和纳哈对战,随时准备用袖箭助一臂之力的心渐渐放下,倒生出几分看武打片的闲情。 危机解除,她最擅让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舒服自在。 眼下当然是自自在在观美人。 将军腰劲腿长,身手更是极佳,先打落纳哈兵刃,又一脚将人踹至墙根,动作干净狠辣,当真赏心悦目。 不多时,纳哈被生擒,腿断了一条,两只胳膊脱臼,像被打服的黑熊,死死盯着毫发无损的年轻将领:“你是谁?” 这么年轻却这么厉害,比当年的步还真还厉害。 大魏果真卧虎藏龙,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领军南下,十年前是,十年后 纳哈说的是北戎话。 年轻将领回的是大魏官话,声悦如金石相击,又有种淡淡的冷沉:“大魏,谢久。” 纳哈:“镇国公谢云山是你什么人?” 这一次谢久没有回答他,抬手,自有军士飞快将纳哈捆了拖到后面。 步安歌呼吸一窒,原来是他。 难怪。 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 也难怪这人出众不似凡人,全书中拥有顶配设置,连男主赵宣都要小心应对,倾全国之力供养的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若是旁人,大概还要猜测谢久和谢云山的关系。 步安歌了解全书内容,自知临潼这一战出现在镇国公谢云山身边的两个副将,一个是他的长子,镇国公府世子谢廷章,另一个是假名谢久的魏修聿。 当朝东宫魏修聿,字无咎,生母是镇国公嫡妹,已逝的先皇后。 正自思索,魏修聿已经走到他面前:“镇国公府谢久,援军副将,你是将军府的人?” 他已看到步安歌身后许多北戎人尸体。 眼见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虽浑身浴血看不清眉眼,只一双眼黑白分明,眼头微勾眼尾上扬,十分有神,经过恶战还能镇定自若,不禁起了爱才之意。 步安歌:“昭勇将军步还真之女,步安歌。”回头看了眼银星和银月:“她们是我的贴身侍女,银月、银星。” 话音落,周围齐齐一静。 不仅魏修聿,他身后的军士们亦是一惊,杀了这么多北戎人,还能和纳哈那样的猛将周旋的人,竟然是三个女子 步安歌说完了关键的话。 主仆默契,银月接替了之后的工作,简单的叙述了之前发生的事,包括步安歌的昏迷,醒来后的躲避,救助百姓遇险。 魏修聿告诉步安歌他为追捕纳哈而来,目下援军已经控制临潼城,只是清理入城的北戎人尚需要时间,城里并不安全,让步安歌随他去将军府。 将军府目前为镇国公坐镇之所。 说到“将军府”时略有停顿,步还真夫妻已经阵亡 步安歌没有异议,她已精疲力竭,银月银星同样也是,三人身上都带了伤,需要休养。 抬了下胳膊,手腕上镶嵌宝石的精巧弩.箭露出半边:“这是父亲送我的生辰礼物,箭矢难寻,今日都用在这里,能容我找齐吗?” 她神色安静,目带怅然。 魏修聿吩咐属下去寻,很快找到六支小箭,递给步安歌。 步安歌在女子中算高的,现代换算的话大概一米七,但比魏修聿还要低差不多一个头。 月色落在她长而翘的睫毛上,带起绒绒微光,倒让她满脸血迹不再可怖,反而有种朦胧而破碎的脆弱,纵然细微,却如砂砾磨心。 魏修聿扫了眼那微光,让侍从纪由牵马来。 若他记得不错,这姑娘的外家是刑部侍郎,如今父母双亡,将来少不得上京都寻亲,刑部侍郎刚正耿直,当不会薄待她。 再给予忠烈之抚恤,也免得她因失去双亲被人低看。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遇到两拨逃窜的北戎人,魏修聿手下人训练有素,战斗解决的干脆利落,步安歌坐在马上,几乎连话都不用说一句。 到将军府分开,步安歌对魏修聿道:“还要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心里既庆幸又懊丧。 庆幸来人是魏修聿,才能对付得了纳哈那等凶徒,懊丧还没有让人欠自己恩情,反倒先欠了对方,她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局面。 魏修聿还从未听过谁对自己许诺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小姑娘。 略一怔,颔首:“职责所在。” 并不轻视对方的承诺,能杀敌护佑百姓,即使是小姑娘,也当得起一句巾帼英雄,又派纪由护送,将军府已不是昔日的将军府,陌生面孔多,免得几人被冒犯。 步安歌拜托纪由去后院寻找那三个被她们救了的女子,而后再不多话,三人回院后沐浴更衣处理伤口,自是不提。 纪由回来后对魏修聿禀明经过。 他是魏修聿的侍卫统领,出身世家,京都闺秀见的多了,还从未见过步安歌这样的类型,忍不住感叹:”那位步姑娘当真不凡。“ 魏修聿正在看舆图,并不应他。 纪由忽而想起:“啊!广平伯世子定亲昭勇将军府,那——那位步姑娘不会就是.......赵宣被京都的夫人们夸的花一样,文武双全,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自己的未婚妻。” 能在纳哈手下周旋,还杀那么多人,那姑娘可不简单。 其实还想说也不知那位步姑娘长的怎么样。 都说北地姑娘凶悍,那两个侍女一个脸圆圆,一个冷冰冰,都挺普通,想必主子也差不离。 腹诽良多,只他知魏修聿喜静,是以克制着没有再多八卦。 魏修聿移了移烛台,看向舆图上北戎和大魏接壤之处,广平王世子赵宣......倒算得是一桩好姻缘。 不过略一思量。 他事务繁杂,很快将这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