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歌的母亲李姝云当年在京都是有名的闺秀,在坐的贵妇人中很多人与人相识,自知道李姝云不得嫡母喜欢,乃至屡次被为难。 只是多大仇多大怨,人都死了还不消停。 再看大夫人没有出言反驳或解释,便知步安歌说的是实话。 话不说破,皆意会而已。 长公主答应了派御医的事,又赞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给这件事定了性。 宴会赏了菊花,还另有茶点, 杜夫人将步安歌拉到僻静处说话,既气愤又心疼:“你这孩子,怎可如此鲁莽!多亏已定了亲的,否则如此直率,该不好说亲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女不吃亏,却不喜欢迎进门的儿媳太过强硬。 步安歌便不好意思的道:“姨母,我一时没忍住。” 杜夫人哪里舍得怪她,当年云娘那般温柔性子,可是吃了不少亏,让她看的恨不能跳脚替她去吵闹。 现在这样,倒似乎当年的愿景成真。 只道:“你如今这般,传出去是你孝顺,在侍郎府关起门来,怕是没好日子过。需得让他们有所忌惮才好。” 步安歌并非鲁莽行事,名声这东西对她束缚多过增益,大义上站得住,明面上李家人并不能处罚她便罢,是以并不在意。 倒是杜夫人的担忧关爱让人心暖。 这是来到这个时代,她第一个真心承认的长辈,便吐露外头有宅子的事。 不论在什么时候,有房好像都确实能在这世间活的从容些。 杜夫人问了步安歌那处宅子的位置,发现与自家府邸只隔了一条街,欢喜道:“真是再巧没有,合该我来替云娘夫妻照看你,” 又提了认步安歌当干女儿的事。 步安歌这下真是意外又感动。 这时代认义女和她前世可不同,几乎和亲生子女没什么区别,若是再写进族谱,甚至拥有和亲生女儿一样的继承权。 只是感动归感动,步安歌却不想答应。 认了干亲固然好,但受到被庇护同时便也要遵守被管教的义务,乃至婚姻诸事,义父母都有过问和决断的权利。 步安歌知道杜夫人是好意,但她却不想再为人管教。 她清楚自己的内心,在这个时代虽然为着趋利避害,很多事情大概要随大流,但本能上依旧向往自由和独立。 便推说不想给杜家添麻烦,能叫一声姨母已十分满足。 杜夫人也不强求,只心酸这骤失双亲的少女是如此的坚强,让人忍不住疼惜。 回去的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步安歌在园子里游逛一天,既放松又有些倦意,在长公主那儿让府里老夫人丢了好大脸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她静默不语,看在李如萱眼里便是心虚。 李如萱气道:“现在知道怕了,看你一会儿回去了怎么跟祖母交代!” 步安歌抬眼看她:“交代什么?我求了御医给祖母看病,难不成是我的不是了?” 她倒挺满意今天的行为。 一石三鸟。 一则让老太太日后不敢再过问她出府的事,二则震慑李府中人,杜绝了欺压她的心,三则广平伯夫人脸色可很不好看,还有那小表妹,估计已把她列入恶妇名单,对退亲的事可是好大个助力。 李如萱气的脸涨红,但又着实说不出个什么。 只觉步安歌实在狡猾,巧言令色,现在人人都知道她家里的祖母很不好惹,自己居然还赚了个孝顺长辈的名声。 简直......简直过分! 大夫人头昏脑涨,呵斥道:“好了!都歇歇吧!” 也不敢大声呵斥,车队里还带了长公主府的御医,让人听见了,怕不是又要生出事端。 只对步安歌小小年纪如此心机脾性实在怵了。 见到长公主一点都不害怕,还敢提要求,又得了文安郡主青眼,他们这侍郎府有这样窜上跳下的姑娘,日后怕是要不太平。 李如萱委屈的坐好,不敢再出声。 步安歌没所谓的掀了车帘的一角看向外面,大夫人身为一家主母,在她被为难时不曾说话,现在来管教,好没意思。 看了一会儿又闭上眼小憩。 她想,自己可真是挺能适应现在的生活,有吃有穿还不用争权夺利,再舒服没有了。 回去了要好好歇歇。 过几日出去逛逛,听说这里还有说书楼,就当去电影院了。 嗯......回来时可去药铺买上一提不大贵的滋补药材,遣流萤送往正院,那什么长辈卧病自己还出去游玩的坏名声,也便不会盖到脑袋上了。 思索完,神情越发舒展。 大夫人见她眉目如画神态自若,再看看自己生的那个僵着脸赌气,顿觉心累。 广平伯府马车里,广平伯夫人脸色仍不好看。 忍不住道:“我原本还瞧着她算有两分聪明,竟能得郡主和长公主青眼,没想到胆子竟那般大,居然给长辈上眼药,真是要反了天!” 冯沅芷倒了茶水给她,柔声道:“步姑娘直率大气,不像有坏心眼的人,怕不是真在那府里过的不大如意。” 广平伯夫人直起身:“再不如意那也是晚辈,如何能和长辈计较那许多事?我看啊,那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不满意步安歌的出身,又见那长相不如意,心里更是不愿。 是以步安歌有一分不妥就不由自主放大到十分。 又道:“宣儿文武双全,品貌又出众,若是文安郡主......那等贵女,多大的脾气倒也能理解,她一个孤女,架子倒大。” 马车外,算着时间过来护送的赵宣哭笑不得。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护犊,总觉得配他便是公主都使得,这么些年自从和步家女订了婚,不知埋怨过父亲多少回。 他侧耳听着,也不插话。 老人家么,在自家人面前发发牢骚也没什么。 又不禁想,也不知芷儿现在在想什么。 冯沅芷知道自己距离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还远,但被姑母这么大喇喇的说出郡主相配的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是从来没有把她看在眼里。 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位置,良妾? 纵然是良妾,那步安歌性情彪悍偏生容貌又出众,既有笼络住男人的条件又有管教人的手段,在她手里做妾,怕不是要被磋磨掉一层皮。 不行,万万不能让她进门! 心中打定主意,冯沅芷便道:“姑母,依我看也许是我们误会了呢。今日步姑娘不是还得了一盆墨兰,您最喜兰花,又是她将来婆母,说不得步姑娘这会儿正盘算着将那花送来讨您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