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只觉脸上轰的一下腾起热气,但其实这是他的错觉,宦海沉浮,他的本能已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只陌生的羞窘无措的情绪有那么一刻难以抑制。 他可恩荫授官,但胸有大志,苦读数年参加科举,一举中了进士,又多番筹谋,年纪轻轻便爬上正五品兵马司指挥的位置。 以科举晋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便是伯府早前在一众皇亲贵胄中有破落之相,也无人敢小瞧于他。 这还是第一被直白的质疑。 赵宣沉了口气:“步姑娘慎言,我想这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沅芷表妹天真温柔,便是在长公主府一时言语失当,何必如此计较。至于那花,墨兰的确珍贵,但广平伯府以军功授爵,如今已近百年,什么样的珍稀物件不曾见过。” 步安歌耸了耸肩:“这样啊,那就当我误会了吧。”她这般轻松情态,赵宣义正辞严的解释便显的小题大做似的,十分违和。 赵宣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头,再瞧步安歌那张明丽出众的脸,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惊艳,反倒觉得太过扎眼。 如此,便没了再陪同的心情,找借口离开了。 步安歌吩咐银月:“今天买的东西妥帖收好,不要取用,说不准将来还要还回去。” 银月:“知道了姑娘。” 银星看着赵宣离去的方向:“姑娘,赵世子似乎心有不愉。男子最好面子,话说的太过直白,是不是不好?” 步安歌:“是不好,只是对咱们而言,倒是好事。” 银月:“好事?” 银星明白步安歌的意思了,解释道:“赵世子十分护短,将那什么表妹看的如此紧,姑娘还未嫁过去便如此,若嫁过去才知晓,不知要生多少闲气。” 步安歌道:“正是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三年......咱们的处境总能有所改观。” 说实话,赵宣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外能支撑门庭,内能维护家中女眷,在这个时代算是数得着的优秀男子。 只是于感情上,不被他喜欢和维护的就要吃亏的多。 当然,纵然是被赵宣喜欢和维护的,就对方那种维护方式,想起原著中小表妹和多个女人尔虞我诈的争宠 反正就是天神下凡,步安歌想,她也不会俯就到那种地步。 和步安歌分开后,赵宣满心不愉的回了伯府。 将近二百两的花销,想起就心疼。 若步安歌和他想象中那样柔和知趣,甚至不那么柔和,只要懂礼数晓进退,那这银子花了就花了,毕竟是未来的妻子。 可惜 花钱大手大脚,说话口无遮拦,不知友爱亲眷,除了一张脸几乎一无是处,这便是他对步安歌的全部印象。 这种不快一直延续到晚膳的时候。 冯沅芷注意到赵宣的不快,柔声问道:“表哥,是今日去见步姑娘出了什么意外吗?” 赵宣因冯沅芷言语不谨险些受辱,在外虽维护,内里其实怨怼,不由审视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见步安歌?” 步安歌......直呼其名,冯沅芷想,看来两人的这次见面很不愉快。 表哥出身好人又聪慧,难免高傲,那步安歌容貌出众,平日里必然也是被人宠着惯着,脾性大抵骄横。 她猜测相处不好,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不好。 心中不由安定了许多。 至于为什么猜到赵宣去见步安歌。 冯沅芷知道他今日并非休沐却早早回府,换的新衣裳,出门时还从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前几日就让底下人留意步安歌的行踪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冯沅芷最知道,赵宣向来不愿让人干涉他的事,猜度也不行。 婉转道:“表哥很少耽误公事,今日又并非休沐,我想,也只有姑母的事能让表哥这么记挂了,姑母喜欢墨兰,表哥是去问询这件事的吧。” 广平伯尚未归家,餐桌上再只有广平伯夫人一人,闻言看向赵宣。 赵宣对广平伯夫人解释道:“今日儿子的确去见了步安歌,是让她不要为着您喜欢,就将墨兰送过来,毕竟曾是郡主的心爱之物,颇多人关注,若转眼就到了伯家,说她孝顺是一回事,若觉得咱们府上算计孤女的东西,就不妥了。” 这原本是赵宣急中生智安抚母亲的说辞,总不能说步安歌明确拒绝并还因此生出鄙夷之心。 但如此这般一解释,竟觉得步安歌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真要了那花,指不定被外人如何猜度。 这样一想,倒又觉自己借口离开太没有风度,步安歌脾性是有些骄悍,约莫是漠北民风彪悍养出来的,倒也情有可原。 至于步安歌说沅芷的话,赵宣没当回事。 女子就是这样,些许闲话放在心上揣度个没完,传来传去就变了味,沅芷柔顺良善,个中曲折,八成是误会了。 到这会儿,提都懒得提。 广平伯夫人虽然不高兴墨兰没了,但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便对冯沅芷道:“宣儿说的是,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到底是妇道人家,考虑的就是浅显。” 她的爱好在伯府的体面和儿子的前途前,当然要让步。 冯沅芷心中奇怪,只不敢再问,低声应是。 步安歌回府时日已西斜,路过花园时听到男女争执声,看一眼银星,银星颔首,自去争执声传来处查探。 那边女声忽然惊恐尖锐:“安表哥,你放手!” 银月道:“姑娘,听着像是四姑娘......”四姑娘李如芝,清秀的小圆脸,脾气温和,对她家姑娘十分和气。 步安歌凝神,安......韦子安? 快步走过去,正瞧见老夫人的侄孙韦子安扯着李如芝的袖口,这人虽然长的剑眉星目一副好皮相,但神态猥琐,非常可恶。 见有人来,韦子安便是一惊。 李如芝趁机挣脱韦子安跑到步安歌身边,惊魂未定:“卿表姐......” 再往后就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她是这府里唯一的庶女,最是人微言轻,韦子安因为祖母的缘故横行无忌,便是去求长辈,多半也是她被数落。 更可怕的是,若因此被许配给韦子安 步安歌将李如芝拉到身后:“安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韦子安好赌又好色,见了步安歌,立即将李如芝抛到脑后。 整理衣襟走上前,温文尔雅道:“原来是卿表妹,几日不见,表妹倒是出落的愈发惹人注目了。” 这位天仙似的表妹除了去老夫人那里请安,总是行踪不定,今日可算给他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