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果然连师姐也觉得……她修不成神么? 怀中的人身子一僵。 容寄雪垂下眸子,深呼吸,心一下一下发凉,迟迟说不出第二句话。 褚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浑身上下凉得发透,手脚都在细细发颤。僵硬的被容寄雪抱着,仿佛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 她想问,那我还能报仇吗?话到嘴边,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句:“修成神,我也未必可以伤到不夜对不对?” 那不是容寄雪考虑的问题。 她这时候,理应解决了不夜和容长术,让桑桑毫无后顾之忧的想做什么做什么。哪怕她未能修成神,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不一样,那两位,一个把桑桑当作眼中钉,一个把桑桑当作抽身路。个个儿都想要她的命。 容寄雪哑然,心口闷得发疼。 她该怎么办? “师姐也不知道对吗?”褚灵想挣开一点儿,容寄雪抱得太紧,她挣不开,便只依偎在她胸前,声音极轻极轻,“如果成神了也伤不了不夜,那不是白费功夫吗?所以,这样也好是不是?” 不知道这话是要骗谁。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上一世,容寄雪踏着霞光走出来,衣袂飘飘,超凡脱俗。那才是神祇该有的模样,不是她这样。 话说回来,师姐入魔,也是为她。 或许……或许…… ——不用想了,她就是被天道眷顾的人。而你,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个。 那道尖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褚灵沉默。 ——你不信?你修不成神,这是天定的。 褚灵依旧沉默。 那道声音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容寄雪没办法说是与不是,她连‘我替你报仇’都说不出。脑袋里乱作一团,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头绪。 她费了这么多功夫,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桑桑被他们毁掉吗? 怎么可以。 绝不可以。 容寄雪不说话,褚灵抿嘴,轻声喊她:“师姐…” 容寄雪回神,“我在。” 她身上香香的,衣裳已不是她走时穿的那件,是熟悉的灵果香味儿,褚灵觉得委屈,“师姐,我身上好脏。” 她想推开容寄雪,满腹委屈叫她松不开手。可她不敢跟容寄雪说,那些心底生出来的杂念——或许成神的本该是容寄雪,只是容寄雪先一步入了魔。 容寄雪久久没有说话,搂着她的手一点儿都没松。“不脏,桑桑不脏。” 容寄雪猩红着眼,褚灵看不见。 她抽抽鼻子,忽略不掉堵在心里的那些情绪,她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师姐,我可不可以……” “如果我一直修不成神,”褚灵抬起头看着容寄雪,眼神直勾勾的,却情不自禁藏了一丝躲闪,“可不可以同你一起修魔道?” 容寄雪厉声拒绝:“不行。” 眼泪一下就蓄在了眼眶里,褚灵想憋,没憋住,“为什么不行?” “如果我就是生来属于魔道呢?” “如果我就是修不成神呢?” “师姐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容寄雪心一梗,会死。他们把她所有的活路都堵死了,只留了一条死路。 “没有人生来就属于魔道,也没有人生来就属于仙道。”容寄雪提高音量,她没敢放开褚灵,依然半搂半抱着望着她,褚灵的脸上都是血,她松了一只手去擦。“师姐不会丢下你,无论桑桑是神还是仙,师姐都会与你在一起。” 她的一颗心,被揪得生疼。“绝不能修魔道,知道吗?” 绝不能? 那她能一辈子躲着不夜吗?她可以不为师尊、娘亲报仇,但不夜会放过三界吗?他被困在十方秘境上千年,会善罢甘休吗? “师姐,”眼泪挂在眼眶边上,褚灵想笑,“我知道不行,我知道的。可我能怎么办?” “他说我生来就属于魔道,他说我躲不掉,他说我脚下全是仙和人的鲜血,他说我……” 褚灵吸了口气,说不下去。 她也想修成大道,她也想突破境界,可她做不到。凭什么呢?凭什么她生来就要属于魔道? 入魔会被夺舍,不入魔打不过。 凭什么呀? 容寄雪皱眉,思绪清晰了些,“谁说的?是那个小虫子吗?” “师姐,”褚灵推开容寄雪,抬起手背擦掉眼泪,深深吸气,岔开了话题,“方才成神的人是谁你可知道?” 容寄雪闭了闭眼,她不想撒谎,“是容长术。” 褚灵一怔,喃喃道:“师伯也成神了?” 上一世是师姐,这一世是师伯。上一世容寄雪成神也有师伯的手笔。可以是容家的任何人,绝不能是她。 容寄雪嗯声,“已经死了。” 死了? 褚灵开始听不懂,“什么?” 容寄雪毫不在意,“与不夜交手,他不是对手。” 你没帮忙? 褚灵张嘴,不敢问,她连容长术死了都没出手,“师姐,”褚灵退了一步,“你和不夜,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容寄雪眉心一跳。 “还是不能说吗?”褚灵扯起唇笑了一下,“那你能……替我杀了不夜吗?” 风,呼啸着吹起来,雨,滴滴答答从云里落下。一开始小颗小颗,不一会儿就下大了,往地上浇灌下来,砸在两人身上,冲刷着褚灵身上的血迹,在地上冲出一滩血泊。 容寄雪抬手施诀,她又撤掉。 往复几次,容寄雪不再跟她犟,“我答应你,好不好?”边说边温和笑着去拉她的手。 褚灵蹙眉,心里止不住的讶异,没躲开。 “桑桑想做的,”容寄雪笑起来,拉着她走,“师姐都会答应。” 褚灵抿了抿唇,亦步亦趋跟着,心里一片平静,容寄雪的背影依然好看,虽是满身魔气,气质却依旧出尘绝艳。 那才是神灵的模样。 ——你信她? 信又怎样?不信又如何?褚灵忽然想起,方才那个梦境。容寄雪真的很好看,她想,尤其在床上的样子。 ——你要杀不夜,何必求别人? 心乱七八糟的跳起来,雨落在身上,血液一下冲上头顶,又冷又热,褚灵呼吸情不自禁放轻,“你什么意思?” ——你和不夜,你弱他强,你强他弱。你只要入魔便可亲手杀他,何必要求人? 我弱他强,我强他弱。褚灵呼吸一滞,上一世她入魔后,确实没听过不夜的动静。 她真只有入魔这一条路了吗? ——我说过了,你成不了神,多想只是妄想。 “你是谁?”褚灵仰头,漫天的大雨落进眼珠里,生疼。 是妄想。 除了眼前的容寄雪,没有任何人,尖利的声音只出现在她耳朵里。 她忽然停下来,怔怔出神。容寄雪回头,眼神温和,“怎么了?桑桑?” 那个眼神,太熟悉了,又好陌生。 她好像,很久没有看到师姐这样的眼神了。 雨还在下,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她真的像极了神灵,褚灵施诀,挡住了头顶的雨,“师姐。” 容寄雪矮身直视着她,“师姐在。” 她 忽然想起那个传言,天生仙体,一神一魔。或许,这话只对了一半。不是一神一魔,而是容寄雪是神,她是魔。 心里的火一下子冷却,冲上脑门的血也落了回去,天阴沉沉的,容寄雪周身恍若闪着神光,褚灵踮脚,轻轻吻在她唇上,“师姐,我想渎神。” “什么?”容寄雪心扑通扑通,杂乱无章。 “我能修成神吗?”褚灵去捉容寄雪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边,那里冰冰凉凉,一丝热乎气儿都没有,“师姐?” 容寄雪手一颤,她知道那个‘渎神’的意思了。只是后面的问题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 “桑桑……” 容寄雪知道她修不成神,她也知道的。 褚灵想笑,又想哭,只有她是个笨蛋。伸舌,舔在她耳垂边,“我想要,师姐。” 她声音轻轻的,说话的热气喷在她耳边,仿佛一根羽毛在她心上挠了几下,痒痒的麻麻的。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吹在她心间,荡起一层一层涟漪。 容寄雪偏头看着她,褚灵眨眨眼,“不可以吗?” “你的伤?”容寄雪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她不知道桑桑怎么会突然想这个。 “都好了。”褚灵弯起眸子,心口处空荡荡的,原来,她再怎么挣扎,也不过如此。这条路,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师姐,不信你瞧,”她抓着容寄雪的手,学着梦里的模样,探进自己胸口里,“全好了的。” 容寄雪的手一下烫起来。 这荒郊野外,四周只有一大片绿叶竹林,呼啦啦,呼啦啦,在雨中摇曳。 “桑桑……” 她的嗓音又哑又干。 魔气在她丹田的裂缝处盘旋,寻找着机会。褚灵抬手,化出一座竹屋,牵着容寄雪往里走。 原来那个不是梦啊,那是她的本性啊。 她真的是魔啊。 她的状态极为不对,容寄雪看着她,没有拒绝。她隐约有些不好的猜测。 “桑桑。”容寄雪叫住她。 褚灵没回头,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从前的桑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容寄雪拉住她,“桑桑。”她无动于衷,自顾自化出浴桶,注满热水,“师姐,先洗澡好不好?” 褚灵看着她,一直在笑。“师姐,今天我可以在上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