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张厚德浅饮一口,然后便将剩余热水倒入空纸杯中,再倒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为热水降温。
当杯中热水不再烫手时,狱警也已将人带到。
这回是真的季连缘。
初次见面比张厚德想象中的要简单。
季连缘被带到桌前自然坐下,而张厚德还在倒腾手里的热水,猝不及防便抬头对上了眼神。
这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寸头,脸上带有胡茬,看上去就跟街边遛弯的老大爷没什么两样。
是丢进人群里一眼分不出来的类型。
很难让人把他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须发极为旺盛的气功大师联系起来。
两人对视无言,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张厚德轻声喊道,
“爸”
“哎!”这声呼唤像是某个激活口令,季连缘立马眼角就湿了。
“好好聊。”此时边上带他过来的狱警拍拍肩递上来一杯热水,季连缘连忙道谢。
而后狱警转身走远,原地只剩下父子二人。
季连缘仔细端详起阔别多年的儿子,眼神逐渐从感慨,到慈爱,再到奇怪,怀疑,最后归至迷惘。
“爸。”张厚德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眼神低垂缓缓开口道,
“这,这些年,你”
“你是我儿子?”季连缘忽然狐疑地开口道。
啊?
这回换成张厚德懵圈了。
我又认错人了?!
所幸耳朵里及时传来陈泽肯定的指示:“没认错,就是他。”
“厚德?”季连缘脸上的表情又逐渐舒缓下来。
“是我!”张厚德连忙用力点了点头。
“哎呀!”季连缘想要起身伸手去摸张厚德的脸,却被盖在手上的外套绊住了动作。
一时间金属碰撞声叮当作响,季连缘仿佛被抽掉浑身骨头一样,又瘫了回去。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此事。
“你瘦了”季连缘仔细盯着张厚德的五官,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
“瘦太多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爸。”张厚德无奈回道,
“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季连缘也跟着感慨起来,
“都这么多年了啊,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爹!”
“如果不是你每年都寄信,我还真不知道你.”
“爸!”张厚德正要替父亲开脱,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你刚刚说什么?”
“我真是不称职的爹!”
“不是。”张厚德茫然道,
“你刚刚说我给你寄信”
“哦!”季连缘用肩膀的布料抹去眼泪,
“我还带过来了!多亏刘队通融啊.”
说着季连缘盖在外套下的双手一阵摸索,在桌上丢出来一张陈旧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边角已经打卷,看得出来经常被拿在手中。
张厚德不知所措地按住明信片挪到面前,再转了个方向正对自己。
似乎是看不清楚,他还特地调了调眼镜。
“你怎么近视了?”季连缘关心问道。
“哦就,最近配的眼镜。”张厚德打了个马虎眼,开始认真阅读明信片上的字迹。
“亲爱的父亲:我现在已经能跟上学校的课程”
字迹很陌生,张厚德根本没见过。
而信件的内容则是说寄信人在美国留学,一切都好。
最后的落款处.则赫然写着张厚德的名字。
“怎么突然回来了?”对面的季连缘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洋人的饭吃不惯吧?”
“去年到现在你一整年,一年多都没给我寄信,给我担心的哟.”
“现在在哪上班啊有对象没有?”
“唉你妈的忌日快到了,什么时候替我去看看”
“不是跟你说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用来看我也行,我在这里哪都好,吃得好穿得好,你这孩子.从小就倔!”
“唉!来了也好啊,咱爷俩也快三十年没见了吧.”
季连缘絮絮叨叨,而张厚德则根本没听进去几句。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明信片上,角落里附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笑容阳光灿烂的年轻人,背景里则是高大的学府建筑,以及其他青春洋溢的青年男女们。
而这个年轻人,容貌和季连缘极其相似!
但和张厚德却有所区别。
打个比方,照片中的年轻人是鼻尖山根像季连缘,而张厚德遗传到的则是眉眼弧度。
也难怪季连缘刚刚一见面就在质疑张厚德的身份。
“这,这这这这.”张厚德结巴着用食指杵住照片上的年轻人,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季连缘。
在这个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些食不果腹,受人欺辱的乞丐生涯。
他下意识地担心起自己成了替身,进而怀疑起整个世界,乃至于
他的神色逐渐开始扭曲,手背青筋凸起,像是一条条要挣脱出来的蚯蚓。
“别慌。”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还带动某种特殊的力量自张厚德浑身各处迸发出来,安抚住他的内心。
为了防止张厚德临时发病,陈泽将他全副武装,身上装满了各种不起眼的备用符咒。
说是符咒,但其实经过陈泽的多次改良和工艺升级后,外形早已不局限于厚硬币的模样。
眼镜、纸片、纹饰、小挂件等等等等,隐蔽性极高。
“你怎么了!”季连缘发觉异样连忙问道。
“没没事。”张厚德一手轻按额头,另一手抓起纸杯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
清水入喉,些许镇定重回心头,张厚德定了定神跟随耳边的指示发问道,
“我都记不清了,有这么久吗?”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季连缘见他没事也放下心来,
“这最后一封,是前年端午寄来的我后来想想你也忙,忙点好,忙点好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