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牛提心吊胆，劝不动杨开回去，只有暗中吩咐亲兵提防戒备。
杨开不以为意，渐渐走的偏斜，路过地方由高门大户变成矮小房屋，一路走来，一个人没见着。
黑灯瞎火的转了半晌，来到处小门宅外，两三个人迎上，牵走他们的坐骑。
霍山道：“便在这里了。开哥儿，你先请。”拦下卢千牛，“尊侍卫，留在外边儿吧。”
卢千牛岂肯答应？
杨开点了点头：“客随主便，悉听霍大哥安排。”
卢千牛急了，道：“将军！”
杨开挥了挥手：“霍大哥的大名，你们不知，以骁勇善战着称，麾下尽是精兵悍卒，给你们个机会，好生向人家学习学习。”
霍山呵呵笑道：“少来，开哥儿，你这是捧俺？还是损俺？和你的虎贲相比，俺手底下那些东西算个球毛。”
吩咐侍卫：“带杨将军的亲兵，往对面歇息，好酒好肉招待。”
卢千牛无奈，只得随之下去，几个士卒带他们到对面院中。
酒肉再好，他也如同嚼蜡，刀剑不离身，不管人热情劝酒，只竖了耳朵，听那边声响。
那边院中，由霍山引着，杨开来到个偏厢房里。
里边一盏油灯，幽暗光线之下，却是早有三四人在等候。
看见杨开进来，纷纷起身，不出所料，尽是杂牌旁系。
一个老管队，三个小管队。
“见过将军大人。”带上霍山，五个人屈膝跪倒。
杨开故作惊讶，急忙扶起，道：“众位哥哥这是作甚，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折杀小弟了。”
他们都是杨太岁的旧友，自称小弟，理所当然。
霍山改了称呼，一本正经地道：“那可不行，今日俺们找杨将军来，为的是公事，不能乱了上下尊卑。”
几个人坚持着拜倒在地，杨开拉不起他们，干脆陪着一起拜倒。
叙礼完毕，各自站起。
霍山请杨开上座，杨开再三谦让，拗不过他们，只得告个无礼，坐将上去，打量厢房摆设。
“这里倒是陌生，要非霍大哥带着，还真难以找到。可是那位哥哥的私宅？”
武昌城中，军官们居住的地方全是按片划区，老管队住在一起，小管队住在一起，阶级分明。
按照官职不同，居住的地段儿、府邸大小皆有明确规定。
虽有少部分以老管队而住将军区域，或者小管队而住老管队区域的，多为掌盘子们的嫡系亲信，也是特给的恩宠。但绝没有游离系统之外，任其随意居住的。
霍山道：“不错，实不相瞒，此地是俺的一个外宅。你也知道，俺家中有个母老虎，儿郎们孝敬的美女带不回家，没地儿安置，索性安放此处。”
话一出口，几个人会心一笑。
杨开笑道：“然则，前些日送给霍大哥的贵家女子，也定在此地了？”
霍山哈哈大笑：“家有严妻，必然发财。算不得丢人事儿，将军送的美女，确实与众不同，销魂得紧呢。”
说了几句闲话，霍山脸色一正，道：“将军可知，俺们请你来，为的甚事么？”
杨开不动声色，道：“正要请问，霍大哥请讲。”
霍山道：“昔日军中，俺和你大哥气味相投，虽未曾八拜为交，却也蒙你大哥看的起，叫过一声兄弟。
而你如今虽官居高位，却也没像那些势力小儿，把俺们忘掉。也就托个大，叫你声开哥儿。”
他本是河北的大盗，因此有“气味相投”之说。
杨开道：“正该如此。”
霍山起身，把房门打开，门外的月光映射进来，驱散了些许沉闷，门外树影摇动，一眼看的到府宅大门，院子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杨开心想：“果然老江湖。”
打开门说话，有时候比关了门更加保密。
霍山落回原座，很严肃，看着杨开，道：“开哥儿，你可知你大祸临头了么？”
杨开作出惊讶神态，问道：“霍大哥何出此言？”
霍山道：“今日军议，左金王为什么调动你汉阳军马，却把你留在武昌？”
“霍大哥以为？”
“开哥儿啊，这是调虎离山、借刀杀人之计呀！左金王垂涎你的湖中不止一日，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好好地做你的湖中之王，来这武昌做甚么？”
霍山痛心疾首，拍着大腿，道，“你这不是自投死路么？唉，你叫哥哥怎么说你才好？”
“招降使者都派出来了，我若不知也罢，既然知道，怎能不来弄清楚？”
杨开晒然，道，“话说回来，武昌、湖中都是砸义军的土地，你我、大家都是总掌盘手下的得力干将，霍大哥，你想的多了，何来调虎离山，借刀杀人呢？”
霍山恨铁不成钢，斥责道：“你呀你！开哥儿，你太天真！知道么？初投来时，阿哥手下五千余人马？现在剩多少？你知道么？”
杨开道：“霍大哥身为下老管队，少说也得三四千吧？”
霍山连连摇头：“三四千人？开哥儿你是不知，……”伸出一个手指，苦笑道，“也就一千多人了。”
杨开真的吃了一惊，起义军退入河南后，他还见过霍山，那时他手底下超不出四千是真，却也不会少于三千。
才半年时间不见，他们投诚贺锦两三个月，怎的就减员这么多？
难怪他们急剌剌地约见自己，打江南又是他们的先锋，怕打完这一仗，霍山连一千也不到了。
霍山道：“商州大败，左金王一路西逃，跟他走的尽是嫡系，阿哥被落在后边做了殿军。秦翼明，着实狠毒，紧追不舍，只一仗，就阵亡几百兄弟。
好容易逃得性命，跟着他们来到开封，然后是南下路上又干了几仗，次次阿哥不是当先锋、就是断后，损兵折将，能保住这剩下的两千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咬牙切齿，痛骂几句，也不知是骂官军，还是骂贺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