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旁系间隙

贺锦没有遣派杨开去做打江南的先锋，也没有命他调湖中的军马配合作战。只要求杨开留在武昌，必须在半个月内，把敌后作战的行动，和湖中对抗秦翼明方面军的舆论制造出来。

各方面的安排中，湖中承天这一路没有在他的控制中，西北部的情况还需要杨开去安排，而且进入江南敌后的骚扰都要靠他，自然也就被贺锦光明长大地留了下来。

武昌以东将要进行的这一战非常重要，贺锦要用杨开，却不会只把这个重任只交给杨开的军队，余德田就是在其中起遏制作用的。

接下来就剩下具体的出军日期，这个贺锦没有说，只要求诸军尽快做好准备。细节的问题很繁杂，直到夜色深沉，军议才结束。

结束前，贺锦做了件令杨开大感佩服的事儿。

他请来高迎祥、老回回的画像，领着上百将军列队院中，跪倒在地，明誓：必和孙传庭势不两立，若不能带领底下的兄弟们走向胜利，他贺锦一死而已。

说到后来，把自己激动的热泪盈眶，思及高迎祥被行绞刑之苦，只差嚎啕大哭。

寒风习习，让他的一片忠诚，日月可鉴，端得感天动地。很多人都被他感动的泪流满面，杨开也只能陪着大哭一场。

闹剧完了，才军议散会。

杨开揉着红眼圈，出了府门。

侍卫们备好了火把，将军们各自取下，带回兵器，纷纷攘攘地各回府中。

杨开站在门外等了会儿，没见着谢凤洲，他是文臣，大约不屑和武将拥挤，走在了后边。

今夜月色甚好，如水光华倾斜而下，迎面吹来的风里，寒冷带着几分大地的气息。几颗星星镶嵌碧空，仿似鹅绒上的钻石，璀璨闪亮。

无数摇动的火把，映红了青石板的道路，路边的府宅忽明忽暗，就如杨开此时的心情，既有一切尽在掌控的安慰，又有不知何时会有变化的担忧。

贺锦威名显赫，通过几日来的接触，心机更是深沉。

虽然到目前为止，拉拢自己、打江南、守河南，贺锦一步步的举措尚且尽在掌握，可杨开不相信，永远会如此。

正如下棋，能提前看出对方的三板斧，就可成为高手。

杨开有预感，他的预测也就到此为止了，贺锦终将跳出盘外。

可以预见，不在明天，不在后天，早晚有一天，贺锦会突发奇招，走出一步出乎他意料的棋来，令他措手不及。

到的那天，该如何应对？

杨开喃喃道：“该加快速度了。”

府门口的人渐渐稀疏，将军们逐渐走远，谢凤洲依然不见踪影。

两三个文官儿从杨开身边走过，其中一个穿着绯色官袍，身材不高，头小耳大。

军议上此人有发言，杨开记得，正是顾赵氏的夫君——赵彦。顾不得谢凤洲，忙赶上几步，一拱手，道：“赵大人。”

赵彦回过头，愣了愣，点头回揖，道：“杨将军。”

他身边几人都是三司中的官员，打了招呼，自行先去。

赵彦一边儿和同僚告别，一边儿脚下不停，问杨开：“杨将军怎还没走，等人么？”

杨开随在他身侧，边走边笑道：“上午才去赵大人府上拜访，大人公务繁忙，没的见成。”

赵彦道：“大战在即，辎重粮草需要提早预备，卑职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杨将军来卑职府上的事儿，贱内也有告之，本该登门回访，实在抽不开身......不知杨将军，有什么事儿么？”

杨开笑道：“也没甚事儿，久仰大人书画两绝，我虽为武将，也好附庸风雅，眼前既有宝山，不能空手而回。想向大人讨幅墨宝。”

赵彦毕竟文人，杨开打听出，他平素爱好不多，也就好写两个字、好画两笔画。他想缓和同赵家的关系，不能不瘙其痒处。

赵彦没甚喜色，皱了眉头，道：“将军称赞，实不敢当。

卑职那点子水平，也就平时消遣，自娱自乐罢了，拿不出手的。”

杨开笑道：“大人何必谦虚？近来我凡认识的将军们，无不对大人的书画赞不绝口。”

赵彦看了一眼杨开，道：“将军既这般说，待闲了吧，卑职画好裱上，亲送将军府上。如何？”

杨开大喜，拱手道：“能得大人墨宝，喜不自胜，我提前谢过。到时我必亲自去取，顺便再答谢大人。”

赵彦淡淡地道：“答谢倒不必了。将军年轻有为，能看的上卑职的字画，那是卑职的荣幸。”

说罢，潦潦作个揖，道，“将军慢走，卑职还有些事儿，先走一步。告辞。”

杨开回礼，看他走远。

赵彦的态度，从头到尾不冷不热，可以理解为不卑不亢，但怎么看，怎么像心有芥蒂。

杨开早就想开了，努力挽回是自己的事儿，应不应自己这个情是对方的事儿，错又不在自己，笑了笑，发现已走出两条街外，卢千牛等在不远前边儿。

杨开大步走过去，卢千牛迎上来，低声道：“将军，府里来报，汉阳来了信。”

杨开翻身上马，道：“回去再说。”

夜色里，一行人缓缓而行，走不的两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来武昌之前，经过赵虎额等人的再三叮嘱，卢千牛不敢掉以轻心，按住刀柄，亲兵们有条不紊将杨开围在中间。

做完这一切，众人才回头后望。

四五个骑士到了近前，当先一人，明盔亮甲，分明是个将军，高声嚷叫：“前边走的，莫不是开哥儿？”

却是杨太岁的旧友，官居下老管队，前数日拜访过杨开、杨开也回访过的，名叫霍山。

杨开勒住坐骑，示意亲兵散开，笑道：“原来是霍大哥，我以为我已是走的最晚，没料到你比我还晚。”

“有什么晚的？”

霍山催马过来，往左右看看，街道上没几个人，远远前边，是才走远的赵彦，他道，“俺们专门留下等你的。”

杨开笑道：“有什么事儿，叫你手下吩咐一声，侄子必当亲自登门，用的着等么？”

霍山嘿然，道：“此处不是说话场所，开哥儿，你随我来。”

卢千牛拉了杨开衣襟，眼睛朝霍山及其后边几骑身上的刀剑上瞄了眼，虽没说话，意思表露无遗。

杨开没理会他，隐约猜出霍山来意，这一刻虽来的早了点，他却也早有准备，笑道：“霍大哥有召，敢不奉命？”

霍山赶前领路，尽找胡同小路去走，路小就窄，密集的房屋遮挡住月光，黑通通的。

更要命的，霍山又叫他们熄灭了火把，越发看不清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