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一上完,鹜若白就匆匆赶回宿舍里去收拾准备。 她为自己换上了一件行动方便同时比较得体的衣服,下半身则穿着一件长裤,可以说把自己遮得十分严实。 本来福利院里大人们晚饭的时间就比较晚,刚好这段时间里先去帮去言非把空调修好,也算是表达一个诚意。 不过比较尴尬的是,鹜若白没有手机,江漓有想要买一个给她,但是她拼命拒绝了,让对方为自己如此破费,无论如何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所以还得先去找楚芳荨,让她帮自己联系去言非。 而去言非收到消息后,居然亲自开车来接,让人不由得感慨——大老板这么闲的吗? 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去言非把鹜若白接到自己办公室里之后,就立刻坐回位置上去查看文件了,如此年轻就接过了这么大一个公司,要说不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去言非就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旁安静地写写看看,鹜若白则专心于眼前这台立式空调的修理。 但其实,自从鹜若白来到这里,去言非的目光就会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尤其是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他便会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不远处半弯着腰时而盯着空调内部仔细观察时而拿起手上的工具小心修理的鹜若白的背影上。 但是这样好像并不能帮他想出问题来,因为一盯着她看,去言非的心思渐渐地就全在她身上了。 “嗯?” 不远处的鹜若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去言非听了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他害怕鹜若白发现什么端倪。 自然,这台空调其实本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楚芳荨都那么说了,去言非不得不赶紧叫人,吩咐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弄坏,而且要坏得“恰到好处”,就是那种原因不明显、操作要复杂、具有挑战性的最好,这样才能让鹜若白尽可能久地留在这里。 当然,如果鹜若白修不好……那就更好了,楚芳荨说过,鹜若白在修理东西上有股执着劲,不把东西修好誓不罢休,所以今天没修好,那她明天肯定还回来,还没修好肯定后天还会来,一次次挑战,直到修好为止。 有了这么多时间,去言非就不相信,自己不能创造出什么机会来。 鹜若白盯着一个地方,好像在发呆好像在思考,盯了许久之后,从手边的背包里拿出新的工具重新鼓捣起来。 看起来,鹜若白应该没有发现,这些故障是人为的。 于是,这一修,就又修了三个多小时,很可惜,鹜若白最后修好了,当她最后检查并且演示的时候,所有功能都运作正常,可以说完全恢复如初。 但是时间也变得很晚,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辛苦了,若白小姐,帮了我这么多,你放心,工钱我一定会给你最高标准。” “啊,去言非先生不必客气,您为福利院捐了那么多钱、尽了那么多心,只是为您修理一个空调而已,这点小事不足挂齿,相比起您对福利院里的大家的恩情,这些都不算什么。” 鹜若白连连推脱,但他们可能直到此刻才想起来一件事——他们都还没吃晚饭。 还是因为鹜若白的肚子叫了一声。 “啊!!那个,不好意思,让去言先生见笑了,我……” “没有没有!正好我也饿了,说起来为了修我那台破……那台重要的空调,都耽误若白小姐吃晚饭了呢……那,作为赔罪,我请若白小姐吃一顿饭吧,你看,你愿意吗?” “啊?我?”鹜若白指指自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去言先生愿意费心,我道谢还不及,怎么还可能有不愿意一说。那,先谢谢去言先生了。” 去言非听完她的回答,知道她是答应了,心里虽然欣喜若狂,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于是,他开着车带鹜若白到了一栋大酒楼前,这是他平时和自己的朋友或是合作伙伴以及家人一起聚餐最喜欢的去处,今天便打算在这里请鹜若白吃一顿饭。 “去言先生,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要花很多钱的地方……” “诶嘿,就是这里,钱的事情不用在意,毕竟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嘛。” 鹜若白随着他下了车,她看着进出这栋楼的人,衣着都光鲜亮丽,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从容和自信的笑脸,虽然也有少数个别是独自进入或独自出来的,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三三两两甚至成群结队。很明显,能够进出这家酒楼的,全部都是上流人士,要么是商界大佬,要么是政界精英,要么是其他身份,但总之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相比起周围那些女士们华丽或优雅的衣着,鹜若白身上这一身长衣长裤,倒显得土里土气,让她从进门的那一刻,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好像这里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自己,真的也配走进这里吗? 鹜若白并没有过多地把心底的这份感受表现出来,去言非便的确完全没有察觉,他见到鹜若白走路的时候有些蜷缩着身子半低着头时,询问的是鹜若白是否身体不适。 鹜若白当然是摇摇头,而且回以一个微笑,想让去言非安心。 实际上,这一路走来,鹜若白当真觉得擦身而过的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把目光看向她,尤其是那些女人路过她时,嘴角还会勾起莫名的微笑。 应该,是在嘲笑吧? 好不容易,终于陪去言非到达了一个房间里,这样一来总算可以摆脱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那些上流人士、也不用再接受他们那一道道充斥着各种含义的目光了。 鹜若白松了口气,再次回过神环顾这处房间时,才发现这里不愧是顶级酒楼里的配置,宽广的客厅里,电视机、空调、冰箱应有尽有,吃饭的地方单独另起一室,单看里面的各色装潢就尽显高贵典雅,一张巨大的圆桌摆在中央,在它正上方是一盏装点华丽的水晶吊灯,甚至包间里还有卡拉OK的设施,可以说这里是集用餐、聚会和娱乐等各种功能于一体的、名副其实的高级酒楼。 都不用说菜品,光是在这里站立一秒,就令人怀疑收费金额要高得无法想象了。 “呃……”鹜若白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无处不向她袭来的压迫感,“去言非先生,在这里吃一顿饭应该要不少钱吧?” 去言非抬起头思索了一下,“平时吃完饭我都是直接刷卡的呢,没有仔细看具体金额,所以要花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吗?我是想说,如果是要请我吃饭的话,不用花这么多钱……” “没关系啦,若白小姐帮我修好了空调,对我来说可是大恩一件,这点小钱不足挂齿的。” 鹜若白早就知道,多半是劝不了他的,看他此时也笑眯眯的、正在兴头上,鹜若白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 这顿饭着实令人难忘,因为餐桌上出现的菜品,鹜若白真就没几个认识的,其中不乏一些带壳的食材。每每当她面对着一道从没见过的菜式、不知从何下箸时,去言非总是主动而细致地向她介绍,并且还会手把手教她。 在去言非眼中,这样的行为可能算得上是“体贴入微”,但在鹜若白心里,不知为何,那种怅然感愈发强烈。 自己到底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俗人,在餐桌上这样捉襟见肘,真是令人看了滑稽。 所以她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果然人就应该待在符合她身份和地位的场所,强行挤进上层人的圈子里,只会落得个叫人见笑的境地。 去言非这傻小子,自以为带鹜若白吃了顿珍馐能讨她欢心,却不知这反而让鹜若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令她再看他时真有些抬不起头来了。 强忍着陪去言非吃过了这顿饭,终于到了该走的时候,鹜若白总算是盼到了此刻,但是出于礼节自然还是要表现得尽可能地开心一些,不要让请客的主人扫了兴致。 “怎么样,那些菜,若白小姐还满意吗?” “嗯……当然了,每一道菜都能看出是下了功夫的,倒的确是符合来这里的人们那高贵的身份。” “高贵的身份?嗯……我倒是没看出来这些,可能是平常见惯了吧,所以也不觉得它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啊……那倒算是我孤陋寡闻了……” 即使鹜若白已经有些表现出沮丧,去言非好像还是没察觉到,鹜若白真正的感受。 他们二人并排走着,鹜若白尽量想让自己不要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而去言非自然是一副自在样子——这当然了,去言非身着的是一套尽显商务气质又干净分明的西装,而鹜若白此时身着的只是一套随意拼凑成的穿搭,也许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不过百余元,甚至比不上去言非那条领带的价格。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拦在他们身前。 “小非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之前约你吃晚饭的时候,你说你晚上要加班没时间,结果现在倒好,你身边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来者身着宽大衣、手挎小提包、一抹淡妆透粉面、一顶礼帽遮发檐,果然是典型的气质穿搭,又不失青春灵动,便是这般姑娘,拦在了去言非和鹜若白的身前。 她气鼓鼓地质问着去言非,话中也已说明,之前她想约去言非吃饭的时候被他以加班为由拒绝了,怎番此时刚巧在这里碰见,身边还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去言非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女生与他是青梅竹马,二人两岁便相识,一起经历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所有时光,一直持续到现在。按说青梅竹马之间,日久天长暗生情愫是情理之中,姑娘的确对去言非有了心思,但是去言非却死活对她没感觉,本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你的青梅竹马只有我一个,要论世界上谁最了解你那非我莫属,姑娘也就打算软磨硬泡,用时间来感化他,没想到今晚却见他身边跟着另外一个女人,而且是骗了自己来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真叫她此刻恼羞成怒起来。 眼见着去言非没说出一句话来,气势汹汹的她打算直接跟去言非身边这位聊聊。 “喂,你!站在旁边那个。” “嗯……叫我吗?” “就是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和我的小非哥哥在一起?” “我……我叫鹜若白。那个,你误会了,不是我要和他一起,是他要带我来这里的。” 鹜若白这句话让来者又把目光放回到去言非身上:“小非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和她来这里,甚至不惜要骗我?” 去言非虽然心里一团乱麻,但肯定是要解释的:“堇幂啊,这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白堇幂,这便是眼下和去言非以及鹜若白对峙的女孩的名字,她一听去言非的话,生气地一跺脚: “解释什么的,我才不要……噫……好吧,我听,你说。” “呃……解释就是,你误会了!若白她帮我修好了空调,所以我想报答她,才带她来这里吃顿晚饭而已……” “若白?”听到去言非对鹜若白那亲密的称呼,白堇幂的小脸真是气得快要鼓起来,“那你就可以骗我了吗?我可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吃饭,但是……但是……你却为了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对我说谎!大骗子!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眼见着白堇幂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生气地叫着,鹜若白想要上前对她安慰,但是白堇幂却转身就跑,几步便消失在了这处走廊间。 “她看起来真的很伤心啊,你不打算去追上她吗?”鹜若白眼见自己都这么着急了、去言非却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得出言问到。 去言非叹了口气,“我先送你回去吧,之后再找机会和她解释。” 鹜若白毕竟是个外人,他们之间看起来应该也是熟人了,所以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抱着这样的想法,鹜若白点点头,答应了。 去言非驱车把鹜若白送到了福利院的门口,并且目送她走进门后,才开车离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之前他们二人互相道别的时候,不远处的街角,有一个神秘人正默默地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