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傅既如此揣测,我也不意与你争论,只待来日事定,是非功过才皆有定数。”墨觞夫人顾左右而言他,不同柳渠阴针锋相对:“同在盘上,操棋之人并非你我,我不求你能够同病相怜,只不要相煎太急才好。”
柳渠阴眉梢高挑,俨然不肯认同:“夫人想得浅了,操盘一时,未必就能操控一世,高枕无忧,譬如现在,夫人觉着将沈渊拘在楼中,是对她的爱护,可哪天……您要是先走一步,或行差踏错了,留下小姐,又待如何?”
“你这话什么意思?”水芝厉声喝止,大步走上酒师跟前,四目相对间,竟谁也没落了下风。这自然是柳渠阴有意收敛,不至叫大丫鬟难看,后者却还浑然不察。当事的墨觞夫人却坐得住,心知柳渠阴并非怀着恶意,没待开口,已听这位酒师又出新说辞:“夫人,看看水芝姑娘,她可不是沈渊,气性太急躁了没好处。好姐姐,我要是有什么想法,你和夫人还能稳坐在这儿么?”柳渠阴边说着话,笑出一口白牙,“暖房里养出来的娇花儿,那是要有人遮风挡雨,才能开得鲜艳好看,一旦这个避风港没了,你要她拿什么去生存?”
此言不中听,却有几分莫名的道理,墨觞夫人选择按兵不动,给了大丫鬟一个眼神,水芝眨眨眼,随即会意,向酒师微微躬身道:“奴婢冲动了,柳师傅别往心中去。”
“我从不与美人儿计较,无妨……”柳渠阴摆摆手,顾自拉开座椅,在身边桌前坐下,扫一眼桌上没有备茶,便扭头专心说话:“大过节的,在下说的话的确煞风景了点,夫人也别见怪,似我这般人,什么生啊、死的,早看惯了,不差嘴皮子上这点口业,每天醉倒在这片万花丛中,也算不枉此生了。”
一个女子言语过于轻浮,惹得水芝直皱眉头,被墨觞夫人轻声召回身边。冷香阁主对酒师其人做派早有预料,便对那些话语充耳不闻:“柳师傅正是青春年华,却能生死看淡,令我佩服。师傅既要宴客,还是请早作准备,今晚上预付了定金的客人不少,师傅可去问账房,还余哪间屋子可用。”
被下了个软逐客令,柳渠阴也半分不觉尴尬,拨拨耳边一枚珊瑚坠子:“没忍住多说了,别见怪,请水芝姑娘跟着我,拿钥匙吧,我还要一桌酒菜,待会儿会写个单子,交给何嫂子,银子就一并结算。”
柳渠阴不需要相送,蹬蹬推门而去,就像忘了前脚还说要大丫鬟跟随。水芝犹豫了片刻,得了墨觞夫人首肯,还是开箱笼取了钥匙串,出门下楼直奔前厅柜台,酒师果然在与账房磨嘴皮,非要顶楼上一处花间,还指望能攀个脸熟,少算几钱银两。
“嗳唷,被水芝姑娘听见了,算了算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吧。”柳渠阴见水芝来,立刻停了痴缠,亲亲热热地想来挽大丫鬟的臂弯,被她撤步躲开,颇尴尬地看了眼账房:“钥匙都在这儿了,不如请先生带柳师傅上去,奴婢在夫人处还有要紧的差事。”
账房有眼力见,满口应下就要接钥匙,又被柳渠阴挡住,绕进柜台后,顺手抽出纸笔,朝门外努努嘴:“好姐姐,别这样,你看天都要黑了,我猜,灶上肯定忙得应接不暇,你去帮我开门吧,我留在这儿,借先生的地方写个单子,直接送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