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拖延得久了,便会拿不定主意,兄妹两个一拍即合,决定去山庄会见故友。玉瑕山里从来不缺珍馐,眼下这个时节,正是寻野味的好关口,州来的厨子最擅长一道炙羊腿,与边关的风味有异曲同工之妙。
水仙茶下去不到小半壶,算算时辰该启程了,等到山庄,正好能留给厨子大展身手的空档。将军前脚才踏过门槛,鞋底还没踩到地面,就听见楼下厅里好生吵闹,声音似乎还有几分耳熟。莫名浮起的某种预感迫使他皱起眉头,示意妹妹暂且等候,自己先行下去瞧一瞧。
冷香阁的花魁娘子,性情向来果敢,遇事从没听说过有退缩。她向兄长点点头,安静回到坐席,却在下一刻就悄然起身,近乎无声地跟随而出,依仗高大廊檐遮挡,冷眼窥视着厅中究竟发生什么。她不认识那些人,因离得太远,也看得不甚清楚——总归,是三五个痞汉,穿着兵卒的衣服,有个似乎是小头目,正围起来动手动脚,作难一位姑娘,满脸都是贱兮兮令人作呕的淫笑。
玉琳琅没在跟前,天晓得是耳力不好,还是又出了门,只有一个心中叫苦不迭的阿福,尽全力赔着笑脸,劝说军爷们高抬贵手。沈渊冷笑,心想那群人八成不在沈涵帐下,样子和街边上的痞子没什么区别,一看就不是西北正统。
即使父亲英年早逝,沈家军的风纪也不容践踏,名声更不许任何人败坏。沈涵自有副雷霆手腕与心肠,将手中兵卒治理得铁桶一般。那个姑娘好像是楼中女先儿,已经被逼到墙角,捂着胸口衣襟瑟瑟发抖,泪痕纵横,声嘶哀求;痞子们显然不肯放过她,世欢楼里也不贩卖酒水,那就不是醉酒误事,赎无可赎。
沈渊不难猜到,兄长这会儿必然已经面色铁青,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便成了一个十分有趣的谜题,她只好奇其中的哪一个会先遭殃。果不其然,看不清是谁先去抓姑娘胸口,总之在咸猪手得逞之前,有道寒光飞出,将它狠狠钉死在墙壁上。鬼哭狼嚎似的动静只怕连过路行人都要侧目,在场的所有人这才看清,是一把匕首,锋刃雪亮,赤红淋漓。
德行败坏的人,连血沫子都是脏的,白白弄污秽了自家兄长的刀,冷眼旁观的美人如是想。
女先儿害怕极了,膝盖发软,“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都是瘫软的,还好有阿福眼疾手快,一溜烟过去将她拖走,藏在什么安全的地方,远离剩下那几个变成软脚虾的**。
沈将军臂力不俗,徒手射出的短刃足以送登徒子筋脉俱断。厅中回荡的声音从嘈杂变成单调的咒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时不时混进几句试图挣脱却忍不住剧痛、杀猪样刺耳又滑稽的嚎叫。
“你他娘的,以为老子怕你!没爹没娘的野种,在西北当自己是个人物,进了京城,看谁把你当个玩意儿!”
花魁娘子忍着再开杀戒的冲动,看清楚了是那个小头目。她不知道,其实沈涵认得这个人,是五城兵马司中一个不起眼的百夫长,仗着自己从军年早,自以为很有头面,最喜欢吆五喝六,拿鼻孔瞧人,滑稽如丑角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