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爵一直惦记着自家老爷弹奏的那首曲子中几句不太协调的词。
所以,早上陪着老爷一道刚吃完早饭,他便想询问来着。
冯保的情绪依然十分低落,原来,每当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地想去司礼监点卯当值;可如今,居然感觉有点儿不想去了,生平第一次对进宫产生了一股厌倦之心。
吃完早饭,冯保静静地坐着,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
徐爵有心,小心翼翼地问:“老爷还想着张先生呢?”
冯保幽幽然地回道:“怎么能不想呢?于私,我与他是至交好友;于公,他这一走,我接下来的好日子恐怕不多了呀!”
徐爵安慰道:“老爷,怎么会?即便老爷哪天退下来,也会像张先生那样享受无上的殊荣啊!”
冯保不过付之一笑,然后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像昨晚那样还特意解释两句。
沉默片许。
徐爵又问道:“老爷昨晚弹奏的那首曲子是由衷而发的吧?”
“废话。”
“那老爷为何会发出靡靡之音?”
“什么叫靡靡之音?”冯保不以为然地反问。
“老爷昨晚弹奏的曲子,唱到`人心叵测世态炎凉`、`又何必在这尘嚣浊世争短长`,还唱到`凤凰在,天空毁;凤凰去,国有殇`。”
冯保微微一滞,矢口不认:“是吗?我唱了那些?没有吧?”
“……”徐爵一愣,可分明听到了呀,还特意记在心里呢,睡一觉老爷竟然就不认了……让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逼问老爷吧?
徐爵也只能就此作罢了,见老爷仍坐着一动不动,提醒道:“老爷去衙门的时间到了。”
“知道。”冯保回答两个字,只是仍坐着一动不动。
徐爵感觉得到老爷有心事,可他也知道老爷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因此不好多说什么。
恰好这时朱翊镠来了。
他一吃完早饭便向冯保府里赶,想着一会儿还得去见李之怿呢。
因为刚被夺了潞王的封号,又被贬为庶人,所以这次出宫他谁也没带,就他一个人来,而且现在也不怕与冯保密切接触了。
“潞王爷来了,早!”徐爵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习惯性的用老称呼。
朱翊镠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不是潞王了,只是普通人一个,不妨叫我小朱吧。”
“……”徐爵尬笑,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这样叫啊!
冯保站起身来,朝朱翊镠深深鞠了一躬,说道:“无论您的封号是否被褫夺,但您永远是奴婢心目中的潞王爷。潞王爷早!”
在冯保面前,感觉都是自己人嘛,朱翊镠也懒得纠结不放,直言道:“伴伴,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与你交代。”
“好!”冯保连忙将朱翊镠引进他自己的书房。
两人坐定。
朱翊镠开门见山:“伴伴,如今张先生不在了,皇兄包括大内其他大珰或许会随时找你的茬儿,这半年内你需要小心。我已与娘亲说过,从今往后,每天你都要去慈宁宫见我娘亲一面,反正有事儿没事儿都要过去请安的,明白吗?”
冯保神情一紧:“有这么严重?”
朱翊镠道:“伴伴请相信我!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终究不是什么坏事儿。”
“嗯。”冯保点头答应了。
“还有一件事儿,也需要与伴伴说明下,待努尔哈赤进京,处理完那件事后,我便会马上离开京城。下一任首辅会是申时行申阁老,你要与他多沟通多交流,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偏废张先生的改革。”
“明白。”
“伴伴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冯保笑了笑说:“需要问的简直太多太多了,就不知潞王爷是否愿意为我解答呢。”
朱翊镠敏锐地先行堵住:“郑淑嫔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