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帮汹汹而来,围在星辰轩前的行人们唯恐受到波及,纷纷四散避难。由于狼牙帮向来与星辰轩秋毫无犯,他们便想对方这次来也不一定是为了搞破坏,所以并未彻底离开,而是驻足于街对面进行观望。
看到这群拿着钉棒的泼皮,常威与那掌柜的面面相觑,心下同样困惑。按照昨晚发出的通告,这个点儿他们本应该在皎月阁那生事,好给自己这赶来更多的客流,何以南辕北辙,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轩前?心思绕了好几圈,仍没找到个头绪,常威只得走上前并拱了个手,然后高声道:“诸位因何而来?还望此行的领队上前来与我一叙。”
这些泼皮向来是一团散沙,除了正在养伤的韩列以及前几日死去的二当家,哪还有什么正规的领队,他们都不想承担责任,推诿来推诿去,最后还是吴老三一时不慎,被四五只脚同时踹到了常威跟前。吴老三也认得常威,一边揉着pigu蛋子,一边咕哝道:“常管事,兄弟们就是来打砸抢的。”
常威面皮一紧,低喝道:“我陈府眼下正要大展手脚,你狼牙帮来凑什么热闹?赶紧去皎月阁那边!”
吴老三欲语还休,最后只是闪烁其词道:“皎月阁那边咱们是去不成啦。老大说,等在你们这闹上一个月,就不再插手你陈家和包家的恩怨了。”昨日全帮近五十号人尽为陆、雷二人所击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韩列承诺会前往星辰轩滋事一月,这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去也将大大有损狼牙帮的威望,所以他特意嘱咐过手下不得对外人提起。
常威听得一头雾水,正待追问,远处忽传来了一声”乒“的脆响,他悚然一惊,回身望去,见是茶馆那摔碎了一只蓝花瓷碗。他暗道自己真是风声鹤唳,转过头来,却见吴老三一行大惊失色。
原本韩列也不想把陈府得罪狠了,所以临行前曾告诉过这些泼皮,去星辰轩也只是做个样子,糊弄糊弄了事。但此时他们眼见陆奇掷碗于地,并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裆下顿时升起了一股蛋蛋的忧伤,哪里还敢放水。吴老三再不细说,举着钉棒喊:“开打开打,往死里打!”说着越过常威,一钉棒便将那名义上价值八十银币的萤光灯砸了个四分五裂,看得街对面一群人心疼不已。
行人们见这些泼皮是来真的,也不敢在此逗留,匆忙向两侧远离。
”快把值钱的都收起来!“掌柜的冲轩内的伙计疾呼,他也是焦头烂额,忙转头问:”常管事,这群地痞突然倒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常威的脸色青红不定,他冷冷地扫了眼身后的泼皮们,咬牙切齿道:”兹事重大,我且先回府禀告老爷,一旦有了信儿,便会立刻通知与你。“说罢气冲冲地离开。
眼见常威离去,陆奇伸了个懒腰,起身便欲离开,这时茶馆老板忙走上前,两手合握着道:”客官,一壶茶外带一只摔碎的瓷碗,合计五十铜文。“陆奇”哦“了一声,却没立即付帐,而是让对方稍等,自己则快步走向星辰轩。那老板原以为这小子要赖帐,忙抄起扫帚准备跟上,却见对方已走进了一众泼皮之间,倒也不敢再追了,只得自认晦气。
陆奇闲庭信步似的星辰轩前游来逛去,众泼皮害怕这煞星找上自己,个个只当没看见。吴老三则踢翻了个伙计,脚踩在对方胸口上骂骂咧咧,他咳了口浓痰正要吐将过去,肩头忽然被拍。一扭头,见是陆奇,他不得不把口里的脏物吞下,抹了下嘴角道:”小英雄,您老有什么咐吩?“
陆奇道:”多砸灯具少伤人。“吴老三赶忙收了腿,哈腰拉起那伙计并拍了拍灰。陆奇又道:”多谢。“吴老三受宠若惊,正要说”不敢不敢“,却见对方头也不回地走到茶馆,往柜台上撂下了枚根币。吴老三好生奇怪,一摸腰间,才知道人家干嘛要谢自己,顿时苦了脸。
陆奇来到阁前,开始了又一日的巡卫工作,想到如今狼牙帮棒头调转,基本没什么好预警的,便甩出二丫让她自个找地方玩去,自己则如常地发着呆练起功来。待到气海中又多出百多缕血气时,夕阳西下,霞光漫天,二丫也满身是灰地蹦跶回来了。
酉时过半,若搁在平日,这已是闭门歇业的点,但得益于星辰轩的动荡不安,皎月阁前仍络绎不绝。钱双好久没经历过拨算珠拨到手软的日子了,他生怕今日的胜况会是昙花一现,于是决定延迟歇业一个时辰。陆奇也只得再次发呆。
冬日昼短夜长,约莫申牌时分,天色已然发黑,等到皎月阁歇了业,街道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钱双喜气洋洋,今日的业绩足可抵得上以往的一周,有此喜讯,他自然急着要向沈蓉汇报,于是和陆奇一道去包府。
两人正走着,忽瞧见前方通明一片。等到了街心,他们发现原来是南、北两街入口处的牌楼上各挂了两个萤光灯。牌楼下有陈府的家丁不断叫喊:”为方便夜间行人,星辰轩特将价值八十银的萤光灯安置于此。“
“八十银?!”钱双乍舌不已,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嘀咕道:”那陈家怎会如此好心?“
陆奇了解整件事的始末,见状不由在心中为陈家的手段叫好,他们弄的这出戏码看似折了本,但却给自家的重点灯具打了个活广告。如今萤光灯高挂在牌楼上,既能体现出它无气味及光照强的优势,又能掩盖住其造型不佳及灵石消耗等劣势,而且由于狼牙帮上门破坏,让想买的人也买不到,这样便能不断勾起镇民们的购买欲,可谓将劣势化为了优势。一旦下个月狼牙帮撤走,只怕这萤光灯将会大卖。
既已想到诸般后果,陆奇便起意破坏。他先借口遗失了财物要回转找寻,遂与钱双告别,等对方赶去了包府,又立即返回原处,伸手入怀欲要唤出二丫爬上牌楼,以毁去这四面萤光灯,但手指抚到她的背部时却又忽然停下,最终并未下达任何指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想到了扁鹊三兄弟的典故。传闻扁鹊还有两个医术更高的兄长,其长兄治病,往往是在病情发作之前,人们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名气无法传出去他次兄治病,是在病情初起之时,人们以为他只能治疗轻微的小病,所以名气只及于乡里扁鹊的名气能响誉全国,是因为他医治时,病情往往已入膏肓,人们见他扎针放血,敷药手术,故以为他医术甚佳。
若我现在就出手,岂不是就和扁鹊的这两个兄长一样?
其实无论是捉奸尤为还是从周仪手底救走二丫,倘若他袖手旁观,这些事件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包府的灭顶之灾,陆奇防患于未然,结果是事虽做了,却功劳不显。他又想到自己眼下已达至气海,蜗居此地再无益处,理应及早赎回卖身契,便当机立断,放任其发展。
罢了,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陆奇立在牌楼下凝望萤光阵图许久,直至腹中作响,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