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行几人坐上了马车,风驰电掣,很快就赶到了阎罗殿。阎罗殿里鸦雀无声,但挤满了十八殿阎罗和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凝神屏息。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到齐了,一个个都长吁短叹,又是看舌苔,又是切脉,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摸清病源。
地煞和公主欣樱急不可耐,拨开众人,从人缝里挤了进去。只见阎罗王仰面躺在一张大床上,面黑如墨,双目紧闭,额头上沁满了热汗,呼吸也已经越来越衰弱,细若游丝,命悬一线。饶是如此,地煞也吃了一惊,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下来,泪流满面。
公主欣樱忍了又忍,可还是有些失态,也跟着驸马跪了下来,拉着阎罗王有些颤抖的手,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先侍候在床前的继后,以及陆陆续续赶到的皇子们,也被公主欣樱的情绪所感染,就像比赛似的,一个个都哭得惊天动地,伤心之极,震得人的耳膜也嗡嗡发颤。
说起来,阎罗王于谦在位四十七年,政绩无数,子嗣不多,仅仅留下了三男一女。长子欣成稀泥巴扶不上墙,是一个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老二欣明是继后所生,整天就知道拈花惹草,在脂粉堆里厮混。老三就是公主欣樱,是阎罗王唯一的一个女儿,倒也本分。老四欣义脑子不灵光,天生弱智。看上去光鲜亮丽,像个好人,实质上却又蠢又笨。
阎罗王在位四十七年,身强力壮,根本就没有想到要立太子。以至于自己快要崩驾了,连个储君,连个正式接班人都没有确定下来,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除了最小的儿子欣义,长子欣成和老二欣明,都已经成年了,都拥有自己精心培植的势力,都是角逐帝位的人选。
其实,最有资格、最有权力角逐阎罗国帝位的人,是公主欣樱的丈夫、驸马爷地煞。他握有军权,说一不二,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再加上,他人缘好,心地善良,深得百姓的拥护和爱戴,靠着阎罗王的这一层关系,他建立了自己的朋友圈,拥有了自己的网络。
不管是老大欣成,还是老二欣明,都只有取得了地煞的奥援和支持,才有可能当上傲来国的皇帝,稳居帝位。这样一来,地煞就成了几方都要倚重、巴结的人物,几方都要争取、献媚的对象,就像药铺里的甘草,不可或缺。抓住了地煞,就等于己经抓住了军队。
一旦抓住了军队,就等于掌握了阎罗国的国脉。有了军队作靠山,哪怕就是十八殿阎罗加在一起,强强联手,也就好对付了。这也是阎罗王不放心地煞的真正原因,直到他娶了欣樱公主,招了驸马,他才把阎罗国的兵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自己的亲女婿地煞。
病床前,几个人都各怀心事,哭得天崩地裂。其实在感情上,地煞和公主更倾向于大哥欣成。毕竟,他和公主欣樱是一母所生,上同奶,下同胞,血浓于水。算起来,他还是地煞的亲舅哥,孩子的亲阿舅。虽说生活上有点放荡,不羁,那都是小问题,无伤大雅。
老二欣明就不同了,他仗着有皇后撑腰,皇后又深得阎罗王的宠幸,根本就不把他地煞放在眼里,爱理不理,有的时候还出言不逊。地煞也是碍着岳父和公主欣樱的面子,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跟他计较。否则,地煞就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把他从地球上抹去。
还有几次,地煞带了几个妻妾来阎罗殿赴宴,记得好像是阎罗王七十大寿什么的。老二欣明借酒装疯,明目张胆地调戏他的两个小妾,小希和阿罗,把两个美人都逼得无路可退,弄得哭哭啼啼。要不是地煞及时赶到,一把推开了酒疯子欣明,小希和阿罗都险些儿着了他的道儿,贞节不保,把地煞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刀把他捅一个透明的窟窿。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是欺人太甚!
泪雨滂沱地跪在阎罗王的病床前,地煞的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像在打鼓。阎罗王把他连夜召来,也不知道一个什么意思?是挺老大?还是支持老二?总要表一个态吧!否则,就别指望他们会兄弟阋墙,外御其侮。而地煞和公主夹在中国,也不好做人,左右为难!
地煞一边哭,一边暗暗寻思。看来,阎罗王对他这一个外姓,还是有介心的,防得很紧。那个无厘头的梦里说,自己天日之姿,有帝皇之份,那也只有说说而已。天帝说的那些话,他也只能当是消谴,就像天空中那些美丽的肥皂泡,起得快,破灭得也快,昙花一现!
崇尚权力的不仅仅是人,鬼也一样!
地煞早就听说,阎罗王的宠后贞妃娘娘,早就在着手、布局了。她经常宴请十八殿阎罗和文武百官,和他们打得一片火热。地煞也接到过类似的邀请,可他从来就没有出席过,他不想浑水,他不想站队。地煞虽说是个武官,可他也有自己的眼线,有些事他也不得不防。
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后贞妃娘娘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为了权力,为了那把龙椅,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她背着阎罗王结党营私,到处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只把一个阎罗王蒙在鼓里。好在阎罗王也不傻,大智若愚,透过自己的公主欣樱,牢牢地掌握了阎罗国的兵权,使国家安如磬石。
地煞也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来地狱里闯荡,早就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然,他早就死过几千几万遍了。走进大殿的时候,他早就发现,十八殿阎罗都到齐了,走廊上埋有伏兵,隐隐透出一股股的杀气。看来,他和公主只有小心翼翼,见机行事了。
莫非这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地煞心如电转。
公主欣樱不傻,她也觉得有些异样,也有一丝不安,一丝不祥在暗暗地侵扰着她。她紧紧地拉着阎罗王的手,止不住地泪如雨下。父皇正当壮年,精力旺盛,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命运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残酷?连她最后的一份爱,也要去无情地剥夺,带走。
泪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滴在阎罗王的脸上,滚滚烫烫。阎罗王欠了欠身子,十分艰涩地眨了眨眼,紧紧地握住了公主欣樱的手,泪光闪闪地笑着说:“傻孩子,别哭了,人活千岁,难免一死。看开点,黄泉路上无老少,你母亲在前面等着我,我走得并不孤单!”
“父皇,你不能死啊!”公主欣樱紧紧地握住了阎罗王的手,用劲地摇了摇,一脸的关切。她的嘴巴扁了扁,接着又说:“阎罗国不能没有你啊!”
“离开我地球就不转了吗?不会。这个世界不管离了谁,还会照样存在!”阎罗王粗粗地喘了一口气,咳出了一口带血丝的浓痰,脸色也开始由黑转灰。他伸出另一只手,摩乱了公主欣樱的头发,接着又说:“朕走了之后,阎罗国就要靠你和驸马了,你们是冥界的柱石!”
“父皇!”公主欣樱一声嚎啕,撕心裂肺,摧毁了一切。
地煞也泪如泉涌,痛彻了肺腑。
“孩子们,别哭了,阎罗国就靠你们了,你们是阎罗国的未来和希望。没办法,天要亡朕。”阎罗王咳了咳,咳出了一口带血丝的浓痰,一张黑脸也憋得青乌乌的。他喘定了一口粗气,接着又说:“你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年少轻狂。你们…你们都要多帮他们一点,让他们在阎罗国站稳脚跟,执掌好权柄,国器不能落于他人之手啊,答应我!”
“父皇,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他们的,哪怕肝脑涂地?”地煞有些泣不成声。
“好,那朕就放心了。”阎罗王也泪光闪闪。
“父皇!”公主欣樱仰起脸,泪雨纷飞,萤光千点。
“来,欣成、欣明、欣义,你们三兄弟都过来,继承老祖宗的家业,把朕的阎罗国一代代地传承下去,就靠你们三兄弟了。”阎罗王欠起了身子,招了招手,接着又说:“孩子,别不好意思。你们和公主欣樱是亲姊妹,再说,驸马爷地煞也不是外人。”
“父皇!”欣成、欣明、欣义三兄弟也异口同声,满脸悲戚。
“欣成、欣明,你们两兄弟要答应我。你们的弟弟欣义脑子不灵光,有些傻。凡事你们都要多多忍让,照顾好他!”阎罗王鼻子一酸,眼窝里滚出了几滴泪来,接着又说:“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更需父子兵。你们千万要团结,不可内哄,从而葬送了整个傲来国的前程,毁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这样不值当,懂吗?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是,父皇。”欣成、欣明、欣义三兄弟都低下了头,恭恭敬敬。
“欣成、欣明,你们把你们的手都伸过来,和驸马爷地煞的手握在一起。阎罗国就交给你们了,千万别让朕失望。”阎罗王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凄凉。他侧起脸,冲着驸马地煞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好女婿,好驸马,我就把他们两个都托付给你了,你千万要辅佐,不能有二心。善待国家,善待天下苍生,朕在天上看着呢?千万别让朕失望。”
“父皇,我答应你。”地煞斩钉截铁,一字一顿。
“那就好,朕就放心了。”阎罗王握着地煞的手,渐渐地松开了。五根手指,就像五瓣萎谢了的菊花。眼睛里的光也慢慢地暗淡了下去了。脖子一歪,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父皇!”地煞情不自禁地一声嚎啕,鼻子一涩,心里有一些发酸,发憷。那该死的泪水,忍了半天,竟又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湿透了他的两个脸颊。阎王殿里此起彼伏,哭声震天。声音凄厉,尖峭,有一些无序,杂乱无章,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喜,就有人忧,有人生,就有人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生死罔替,喜忧无常。
妹夫人精当上了傲来国的开国皇帝,妹妹妮可也封了皇后。苔丝奉旨前来观礼,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多少人巴望不得。可苔丝却有一些伤心,同是姊妹,同是人,为什么命运会不一样呢?有人一贫如洗,有人赚得盆满钵溢有人家财万贯,有人吃不饱也穿不暖。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也不可能真正公平。
可苔丝却万万没有想到,命运会有如此之大的悬殊。上帝造人,为什么要分成三六九等呢?她不服命,也不信命,她就爱跟命运去抗争,去死磕,去缠磨。可命运却一次又一次,把她打得鼻青脸肿,碰得头破血流,差一点点就要死去,就要把一条小命玩完。
可苔丝不服,坚决不服。她一次又一次地从血泊里,从绝望中爬了起来,擦掉血迹,抺干眼泪,又奋不顾身地跟命运缠斗在一起。命运是个什么东西?虽然苔丝看不见,却感受到它的威胁,它的存在。命运再强再狠再厉害,也有失手,也有打盹的时候吧!
有得就有失,有人付出,就有人收获。
妹妹妮可就是一个幸运儿,她嫁给了当朝皇帝,封了后,宝贝儿子又立了太子,成了傲来国的储君,可以说是喜事不断,好事成堆。为什么命运会这么眷顾、这么青睐她呢?她一辈子都几乎交上了好运,接二连三,喜事,好事,吉祥的事,都奔着她而来。
其实,妹妹妮可也没看出有什么天生异禀。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智力?苔丝一点也不比她差呀,甚至,她还略强了一点点。小时候,妮可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向她请教。为什么她的命会这么好呢?是踩了狗屎?还是命犯桃花?苔丝怎么也想不明白?
当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苔丝也叨妹妹妮可的光,平地一声春雷,封了西津公主,有了三万五千户的食邑,也算是权倾朝野,富甲天下了。在整个西津县,从古至今,又有谁受过皇封,得过这么大的荣耀,既使翻遍整个西津县志,她也是开天劈地的第一人。
人嘛?只有满足,才会沉淀。
苔丝反过来一想,命运对她已经很不薄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够成为当朝皇帝的亲戚,能够成为皇后娘娘的亲姐姐,也实在是不容易。如果没有命运的眷顾和青睐,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奇迹。而整个傲来国,一天盖一地的人,也只有她苔丝有这个福分。
有了食邑,得了公主的封诰,苔丝名声大振,在整个西津县都引起了轰动,成了最大的爆炸性新闻。人们都奔走相告,津津乐道,趋炎附势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地方上的官员也络绎不绝。也难怪,谁不想抱粗腿呢?势利是人的天性,趋吉避凶是人的一种本能。
苔丝坐着公主的车驾,用公主的仪仗回到西津,已经是日色平西的时分了。百姓们扶老携幼,万人空巷,早早地在城门口迎候。苔丝遮遮掩掩,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这一回是彻底地瞒不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西津县一口小小的池塘,竟藏了这么一条大鱼。
知县老爷也不敢怠慢,皇上下了圣旨,封苔丝为西津公主,赐了三万五千多户食邑。也就是说,西津县就是苔丝的封地了,自然而然也归她打理,管辖。知县老爷也成了苔丝的家奴,接受朝庭和苔丝的双重领导,有了两个新的主人,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要侍候好两个主人,两个婆婆,知县老爷就不敢大意了。所以,一大早,他就安排捕快和衙役们出门,上路,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陈年的垃圾都清运了出去,邀集了不少的百姓,挂了横幅,举着小旗,在城门口等候,热热闹闹,迎接傲来国的大公主回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