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苔丝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蒙面的黑影,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鬼魅似地闪了出来。刀光一闪一闪,朝苔丝走了过来。苔丝虽然闭上了眼睛,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完了,完了。苔丝暗暗地叫苦。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却不明不白,死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蒙面人身材高大,体格魁梧,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手腕一翻,兔起鹘落,手上的钢刀挟着一股劲风,气势如虹地朝苔丝劈了过来。苔丝十分恐怖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开始瑟瑟地抖个不停。都说命运弄人,想不到她对自己却这么残酷,没有给她留半点退路。
苔丝只觉得脸上一寒,噗地一声脆响,刀刃不偏不倚地劈了下来,把她捆在手腕上的绳子,从中砍成了两截。苔丝捆绑着的双手,又活络了起来,血脉也开始畅通了。蒙面人不由分说,一把扯起了她。两个人隐高伏低,兔起鹘落,避开巡更的家丁,一路向庄院门口疾驰。
庄院门口亮着灯,有四个家丁把守。可能是由于时间久了,家丁们都有些疲倦,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瞌睡,睡意渐浓。蒙面人趁着机会,一只手执刀,一只手挟着早己吓得战战兢兢的苔丝,一阵风似地溜了出去,恍如碧空中的一缕青烟,倏忽就不见了踪影。
苔丝有些懵里懵懂,十几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其实,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也在打鼓。这个蒙面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为什么要出手救自已?他又怀有什么目的?这些对苔丝来讲,都还是一个未知数,都还是一个没有揭开的谜底。也许,只有老天才知道。
蒙面人拉着苔丝,两肋生风,脚不沾地,一口气就跑出了十几里,终于逃出了弄云庄的势力范围,总算脱离了孟疤痢的魔掌。在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面,蒙面人四顾无人,觉得安全了,他喘了一口粗气,终于停了下来。苔丝也累得不行,呼哧呼哧地喘成了一团。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苔丝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地发问。
“我是谁重要吗?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你落入魔掌。”蒙面人双眸闪闪发光。
“义士,那我就谢谢你了!”苔丝也侠义地拱了拱手,一脸的坦诚。
“姑娘,我就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回去迟了,孟大少爷就会发现,我也没有办法脱身。看得出,你是一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我也不忍心看着你被人残害。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蒙面人拱了拱手,袍袖一展,仙鹤似地凌空飞了起来,飘飘欲仙。
目送着蒙面人疾驰而去,苔丝感慨万千。谁又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弄云庄,竟隐藏着功夫如此深厚的高手。要不是为了生计,谁会助纣为虐,为五斗米折腰。苔丝也隐隐觉得,这个有点神秘的蒙面人,就是孟疤痢的扈从之一,只是苔丝不知道他的姓名而已。
没办法,天还没有大亮,又不熟悉路径。苔丝只有靠在那棵老槐树下,闭目养神。白天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心力交瘁。再加上蒙面人带着她一阵猛跑,也消耗了她不少的体力,她几乎有一种虚脱了的感觉。如果不养精蓄锐,她真怕她自己再也支撑不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一轮喷礴而出的红日,渐渐地爬出了山岱,不知不觉地染红了天边。晨鸟的啁啾声里,走过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农夫。农夫荷着犁,牵着牛,裤腿挽得高高的,打着赤脚。苔丝心中一喜,赶紧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迎了上去。
“大爷,这里去孟津县衙怎么走?”苔丝上上下下地看了农夫一眼,十分客气。
“我不是大爷,我还是一个小伙子。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这山里面危险啦!有老虎,还有狼,昨天晚上就伤了人,一死两伤,你真是侥幸。”农夫笑了笑,笑容十分灿烂,露出了一口很白很白的牙齿。看得出,农夫还很年轻,血气方刚的样子。
苔丝看走了眼,实在是有些抱歉。她拱了拱手,有些惭愧地说:“大哥,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要去孟津县衙,我还可以送你一程。走吧,姑娘,我把你带上大路。顺着大道一直往西,就是孟津县城了,县衙在县城的东边。”农夫古道热肠,热心得很,两个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朝山下的大道走去。
上了大道,苔丝和农夫挥手告别,沿着大路,马不停蹄地赶往孟津县城。正是六七月的天气,气候十分炎热,太阳就像烧红了的炭火一样。农夫们都躬着腰,面朝黄土背朝天,在水田里劳作。苔丝心急如焚,只顾着赶路,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光顾路边的风景。
比起西津县城,孟津县城要小得多,人口却稠密不少,房屋也很多。对于孟津县城,苔丝并不陌生。她治下的广济公司,就在这里开了分行,设了分号,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苔丝轻车熟路,七弯八拐,很快就找到了分行的诸总经理和分号的麦大掌柜。
见大老板亲自上门,而且样子还十分狼狈。诸总经理和麦大掌柜隐隐感觉到:大老板这一行不简单,一定是出了大事。大老板以公主之尊,权倾朝野,富甲天下,根本不会犯着为一些小事而登门。就是一些生意上的大事,她派一个人来传一个话就够了,犯不着屈尊纾贵。
果然,苔丝刚刚在大厅里坐定,才喝了一口茶,喘定了一口气。她就马上吩咐诸总经理和麦大掌柜带路,立即赶往县衙去击鼓鸣冤。把诸总经理和麦大掌柜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没办法,大公主的命令又不敢不执行,更不敢提出疑问,只能无条件地服从。
一行人到了孟津县衙,七品县官正在升堂审案,一大群老百姓探头探脑,正在那里驻足观看。苔丝翻身下马,把马缰和鞭子随手扔给了诸总经理,操起两只棒槌,一手一只,蓬蓬咚咚地敲打了起来。一时里,鼓声震天,站堂杀威的衙役们闻讯,都一窝蜂似地跑了出来。
知县姓马,叫马知山,个子不高,有点结巴,是个新放榜的进士,新晋的七品县官。他见有人在堂下击鼓鸣冤,也不敢怠慢。他当机立断,马上屏退了那几个告状的苦主,重新升堂准备审案。衙役们都皂靴高帽,拿着水火棍,咚咚地跑了起来,堂上乱得像一锅粥。
马知县的屁股还没坐稳,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蓄着三仙胡子,袖着双手,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来,附住了知县老爷的耳朵,嘀嘀咕咕地交代了起来。马知山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擦汗,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四肢就像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地抖个不停。看得出,他很紧张。
也难怪,孟津县没有来过什么大官。充其量也只有上司来检查几次,可最大的官也只是一个郡守。而现在,傲来国的公主就已经站在衙门外了,而且还在击鼓鸣冤。是祸躲不过,躲过的不是祸。他马知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知县才当了半年,就遇上了这么一场大劫。
可公主来了,做知县的就要出门迎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马知山虽说有些紧张,可他还是正了正乌纱帽,抻了抻蟒袍,带着师爷和一大群大小衙役,客客气气地迎了出去。师爷跟诸总经理和麦大掌柜很熟,彼此都知根知底。
看见公主苔丝,马知山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结巴得更厉害了,一屈膝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十几个响头,翻来覆去地禀告:“臣乃益稼郡孟津县七品知县马知山,不知西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请公主恕罪。臣等愿意为公主效劳,虽肝脑涂地,万死莫辞。”
“平身,都起来吧!”苔丝扔下棒槌,拍了拍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马知山一眼,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马知县,你们县衙有多少人马,通通给我召集起来,马上赶到弄云庄,把庄院围了起来,活捉孟疤痢那个贼子,我要砍下他的头来祭旗,不得有误,立即出发。”
“这…这…。”马知山吓得浑身筛糠,面如土色。要知道,孟疤痢他也惹不起啊!他的父亲孟朝伟是当朝的吏部尚书,也是孟津县一个最大的京官,一个最厉害的角色。一时里,马知山有些骑虎难下。去吧,得罪了吏部尚书。不去吧,公主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拗。
“马知县,你别想敷衍我。你这个知县还想不想当?你信不信?我马上撤了你,杀你满门,诛灭你九族。”苔丝一扬马鞭,认镫上马,柳眉倒竖,很凶很凶地瞪了马知山一眼,接着又说:“马知县,你别跟我耍滑头,马上召集人马,立即出发!走了孟疤痢,我拿你是问!”
“那是那是,马上马上。”马知县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儿功夫,衙役和捕快们都闻讯赶来了,有七八十人左右,排成了两列纵队。苔丝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鞭梢一指,队伍立刻跟在她的马后,逶迤地向弄云庄进发。走到半途,遇见一个姓陈的守备,带着一队人马,约摸七八百人左右,来孟津县寻访失落的公主。
于是乎,两队人马合在一起,在苔丝的指挥下,把整个弄云庄围得像一只铁桶,几乎是水泄不通。庄里的人都惊呆了,也不知道惹下了什么大祸,被朝廷派大军来清剿。庄里虽然有十几个家丁护院,可哪里敢反抗,一个个都缴械投降,乖乖地当上了俘虏。
士兵们挥刀舞棒,鼓噪而入,把正在睡午觉的孟疤痢,从凉床上抓了起来。他早己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苔丝骑在马上,用鞭梢指了指,半是讥诮半是挖苦地说:“孟大少爷,别来无恙,你看看我是谁?连公主你也敢羞辱,给我推出去砍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淄衣芒鞋的老尼,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苔丝的马前,泣不成声的说:“公主殿下,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孽障儿子吧!哪怕下辈子当牛做马,我也要嚼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要杀就杀老尼吧,是老尼教子无方。”
一时里,苔丝有些左右为难。砍了他吧,对不起吃斋念佛的老尼。不砍吧,又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苔丝愣怔了半响,接着又说:“罢了,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先给我狠狠地杖责八十,发配到云台寺做苦力,给僧众挑水三年。日夜谨守,不得有误。”
丈夫人精一气之下,举起香炉砸死了赶来挑衅的孽障大黑龙,让嫡子王尧天顺顺利利地当上了太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妮可也吓得不轻,要不是天帝圣君事先赠给了她一粒天地丸,真不知还会搞出哪些乱子?她还要承担哪些风险?真是上天保佑,阿弥陀佛!
儿子顺利地当上了太子,自己又统帅着六宫,妮可在宫中的地位是越来越稳妥,越来越牢固了。用固若金汤这个成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丈夫人精虽然有众多嫔妃,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也不少,但真正能够夺宠的,能够跟妮可平分秋色的,暂时还没有。
暂时没有,并不代表将来没有。女人心,海底针,千变万化,琢磨不定。妮可必须未雨绸缪,先在众多的嫔妃中,树立自己的崇高威信,杀鸡儆猴。再就是,先摸清各位嫔妃的底细和靠山,再作区处。无非是老套路,排除异己,拉拢亲信,建立自己的网络和人脉。
要想排除异己,就必须先有自己的耳目和棍子,两者兼而有之,缺一不可。耳目呢?由妮可先派亲信在宫外招募,统一培训,经过了精挑细选。然后,再统一由内务府分配安插到各宫,服务于各位嫔妃更。嫔妃们不明就里,哪里知道妮可暗地里早就做了手脚。
至于拉拢亲信,并非一日之功,那可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考验,必须绝对地可靠真诚。妮可首先用的是糖衣炮弹和小恩小慧,人嘛?都爱占点小便宜。在最大的利益面前,君子也会变成小人,懦夫也可以成长为侠客。有句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六宫众多的嫔妃中,和妮可最交好的是百变魔君王红玉,她也是皇贵妃,位居西宫,为丈夫人精生下了一个公主,地位仅次于妮可。既然她生的是一个公主,妮可就对她没有了戒心,并结成了好友,攻守同盟。妮可把钱粮之类的大事交给她打点,倚为左膀右臂。
翻开历史,东宫和西宫历来不和,明争暗斗的事时有发生。妮可却很会来事,经常施以小恩小慧,好酒好肉,极尽讨好、巴结之能事,把百变魔君和姥姥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百变魔君和姥姥也乐意为妮可效劳,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成了妮可手里的两根棍子。
至于令妃吴婉君,虽说也是皇贵妃,也是皇上所封,却还不够资格与妮可争宠。妮可也知道:令妃是一个醋坛子,自已天天和红玉霸着皇上,雨露独承,令妃颇有怨言,也经常出言不逊。只因令妃是大理寺正卿吴寿光之女,妮可还不想跟她撕破脸皮,关系不好也不歹。
还有达妃李怀璧,人不坏,胆子比较小,精通西洋忍术,城府深不可测。达妃李怀璧是内阁首辅副大臣李勋之女,人长得不错,知书达理,温柔娴淑,可以说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常言道: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爱叫。其实,妮可最担心的就是达妮。
其余的两个贵妃,虽说也是六宫之数,却都是番帮和亲来的公主。一个叫玛格丽特,深目高鼻,蓝瞳鬈发,是一个波斯美女,天生尤物。妮可的母亲查曼是波斯人,她也会讲一点波斯语,也有一半波斯人的血统。很快,她就跟这个玛格丽特无话不谈,打得一片火热。
还有一个和亲来的公主,叫樱子,来自太平洋中的岛国东瀛。樱子公主脚穿木屐,身着和服,步子细细碎碎,说话轻言细语,温柔可人得很。可能是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久了的缘故,樱子公主漂亮是漂亮,却有一点罗圈腿,走路往内撇,也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宫中也有宫中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都是皇上人精的女人,就必须和睦相处,安守本分,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就得付出代价。妮可作为皇后,奉皇帝之命统帅六宫。她有权利,也有义务,维持皇族的血统,远离是非,确保宫闱之内的清明。
妇寺干政是六宫中的大忌。
说起来也巧,益稼郡发生了一起十分离奇的命案,死的一个姓张的鸡贩子。大理寺查来查去,矛头都指向了一个姓白的屠户。姓张的鸡贩子和姓白的屠户是近邻,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而且,两个人一个杀鸡,一个卖肉,都在同一家菜市场,摊档挨着摊档。
有一天,姓张的鸡贩子要到外地去进鸡。临行之际,他弄了一大锅鸡杂,请姓白的屠户到家里来喝酒。姓张的鸡贩子喝多了酒,有些炫耀,拿出了一大包到外地去进鸡的银子。银子白花花的,用一只蓝士布包袱裹着,约摸三百多两,錾了官印,都是上好十足的纹银。
姓白的屠户喝多了酒,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半开玩笑半是调侃地说:“张老二,你他妈的有这么多的银子。你信不信?今天晚上我就杀了你,这些银子就都是我的了,连你的老婆我也可以揩一揩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