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那棵龙形桧树晃了晃,噼地一响炸开了,桧树的碎末还没有落下,一股黑气就冲天而起。一刹那之间,就遮蔽了整个天空。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龙,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满嘴锋利的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大雄宝殿中的妮可扑了过来。
妮可正在敬香,磕头,完全没有在意。再说,谁会想到恶龙会在这个时候,来个突然袭击。想躲是已经来不及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妮可一下子跌倒在草蒲团上面,手足无措,只有闭目等死的份了。一大群随从和侍卫们也慌了脚手,一个个就像泥塑木雕。
到底还是方丈法海见过世面,身怀绝技,道行深厚。他呔地一声暴吼,手腕一翻,手上的佛珠就幻出了一道金光,快逾闪电地飞了出去。恶龙滞了一滞,一爪子就把佛珠扯得粉碎,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佛珠在地上蹦蹦跳跳,骨骨碌碌,就像小孩子们玩过的弹珠。
恶龙一击不中,有些恼羞成怒,放下了早己吓得呆若木鸡的妮可,一门心事地向方丈法海扑了过来,挟着千钧之势,志在必得。可方丈法海也不是等闲人勿,他是寺里有名的得道高僧,修为己臻化境,功夫自然也不错,与大恶龙正好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生死关头,方丈法海举起了手上的锡杖挡了一挡,只听见噗地一声剧响,锋利的龙爪抓在锡杖上面,把锡杖一下子抓成了两截。方丈法海一个趔趄,身体支撑不住,锋利的龙爪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抓在法海的脸庞上,连皮带肉攫去了大半边,鲜血淋漓,恐怖之极。
恶龙偷袭成功,仰起头,一声长啸,有一些洋洋得意。他把尾一摆,身子一拧,蜿蜒而上,又乘势扑了过来,两只灯笼般的眼睛里,闪烁出两束骇人的光芒,场上的人都有些胆寒。可此时此刻,生死悠关,大家都紧张得很,早已忘记了躲避,也早已忘记了语言。
方丈法海捂住血肉模糊的脸,疼得在地上打滚,根本就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生死就在一瞬之间。恶龙见方丈法海也不过如此,还是想柿子去拣软的捏,又故伎重演,一声清吟,抖起了全身的鳞甲,龙须飘飘,犄角森森,快如一声霹雳,风一般地扑了过来。
大家都一声惊呼,暗暗地替方丈法海捏了一把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妮可只见一道金光一闪,有些恐怖地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血雨飞溅。方丈法海手下的那些和尚,见自己的师傅被一条恶龙欺负,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个个都是义愤填膺,目眦欲裂。受人滴水之功,甘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那情谊就更不一般。
小和尚思维敏捷,头脑灵活,虽说功夫有些不济,可手上的动作却快得很。可与高手比拼争斗,没有过硬的功夫,光有灵巧的动作,也是枉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更何况,恶龙一心想复出,一心想翻盘和报仇,已经潜心修炼了几千年,早已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了。
见锐利的龙爪抓了过来,小和尚贴地一滚,举起了手上的宝剑,一个举火撩天,向恶龙刺了过去。恶龙身披厚厚的鳞甲,刀枪不入,寻常的宝剑根本就刺不穿,小和尚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恶龙不闪也不避,寻隙而上,龙爪子逆风抓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宝剑抓得粉碎。
小和尚吓破了狗胆,一声鬼叫,转身就跑。饶是如此,他还是慢了半拍,恶龙飞起一爪,电光火石般地抓了过来,恰好抓住了小和尚的一只脚,一扯,一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送入口中,张开大嘴,咯嘣咯嘣地嚼得粉碎,连下巴和胡须上,都沾满了淋淋漓漓的血水。
可和尚中也有不怕死的,也有卫道者和殉道者。
一个中年和尚,约摸三十四五岁左右,目光犀利,光头上有很多青色的戒疤,样子看上去十分的精悍。妮可估计,功夫也应该不错。这样的人正值壮年,火气很大,爆发起来应该不可阻挡。关键时刻,他踮起脚尖捞了捞,从恶龙的嘴里,捞下了小和尚的一只芒鞋。
恶龙见又有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不由得有些勃然大怒,气冲斗牛。他身子一拧,哧溜一声,又乘着风,借着势,穷凶极恶地扑了下来,卷起了一阵阵的怪风,呼呼作响。中年和尚被怪风扫中,身子有些踉跄,僧衣吹了起来,不停地猎猎作响,身体也有一些把持不住。
可中年僧人咬住牙,面无惧色,举起了手上的一根禅杖,泼风似地舞了起来,杖上的铁环叮当作响,声音十分的清脆。一时里,大家都有些看呆了。看样子,这个中年僧人也不是一般的和尚,他威风凛凛,临危不惧,不是伏虎罗汉降世,就是擒龙尊者下凡。
果然,恶龙的动作滞了一滞,像是有些害怕,可他仰头一声长吟,又毫不畏惧地扑了下来,震得地动山摇。这一回,恶龙几乎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根本就没给中年僧人反应的时间。他尾巴一搅,一旋,就掀掉了大半间大雄宝殿,砖头和石块就像天际的流星,乱纷纷地掉了下来,把地上砸出了一个个的深坑。中年僧人也非常不幸,也被一块石头砸中。
中年僧人捂住血流如注的头,眼睛里冒出了一颗颗的金星。可就在这个时候,恶龙挥起了锋利无比的巨爪,劈头盖脸地朝中年僧人抓了过来,挟着一股猎猎的劲风。中年僧人出于求生的本能,临危不惧,举起手上的禅杖挡了一挡。禅杖在半空中画出了一道圆弧。
可在这个生死关头,禅杖也是强弩之末,根本就阻挡不住恶龙施暴。爪杖相交,哐啷一声巨响,禅杖晃了晃,扭成了一根麻花,看上去十分滑稽。恶龙的爪子破了禅杖,其势不减,又依然故我地抓了下来。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大家都紧张得几乎忘记了语言。
中年僧人一声惊呼,丢下了手中的禅杖,贴地滚了滚。他的动作快,可恶龙的反应更快,几乎是一眨眼之间,中年僧人就被恶龙紧紧抓住,任凭他怎么挣扎?也动弹不了。恶龙一声狞笑,也不谦让,把中年僧人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真是有些惨不忍睹。
吃了中年僧人,地上满目狼藉,金山寺已经成为了一座废墟。恶龙吧嗒了一下嘴唇,还是有些意犹未尽。蓦地,他又身子一旋,掠地而起,满身的鳞甲金光闪闪。妮可只觉得眼前一亮,一股猎猎的劲风就朝自己扑了过来,根本就没有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
妮可虽然有些害怕,可她还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躲是死,拚也是死,还不如豁出一条小命,拼一个鱼死网破。可要拚也不容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手上又没有趁手的兵器,这么可以斗得过一条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恶龙?
可人一不怕死,个个都是拼命三郎,妮可虽说力气小,可她毕竟有智谋,心思缜密,鬼点子很多。妮可不动声色,暗暗地从香炉里抓了两把香灰,贴地一滚。刚好滚到了恶龙的面前,手腕一翻,双臂一振,手上的香灰脱手而出,铺天盖地地撒向了恶龙的两只眼睛。
恶龙的眼睛被香灰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了,不由得有些怒不可遏,暴跳如雷。他身子一旋,龙尾巴就雷霆般地扫了过来,把整个大雄宝殿都扫得七零八落。妮可也险些被龙尾巴扫中,要不是躲得快,她早已断成了两截,早就去见了阎王,一缕阴魂归了地府。
生死关头,妮可慌不择路,咬紧牙关拼命一跳,就跳上了龙尾巴,把身子趴了下来,紧紧地抓住了龙脊上的鳞片。可龙脊也不是一个世外桃源,那是一个要命的地方。妮可隐高伏高,可她还是架不住恶龙拚命地摇摆,扭曲,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可能,小命不保。
就在这时,山门外传来了一声暴喝,一个鹑衣百结的女人带着一个满面菜色的童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妮可吓得战战兢兢,偷眼一看。来的那母子俩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在无名村救出来的两个难民,应该不是什么高手?也不会出现什么奇迹?妮可有些失望。
“金哥,你早也想擒龙,晚也想擒龙,而现在恶龙就在这里,我看你怎么给我擒下来?”鹑衣百结的女子停了下来,笑了笑,刮了刮菜色童子的脸,接着又说:“儿子,娘教给你的擒龙八法,你都记住了吗?记住了一半,对付这条恶龙也应该是绰绰有余!”
“娘,你放心,儿子早已烂熟于胸了,你看我的!”菜色童子豪爽地拍了拍胸脯。
说时迟,那时快。
妮可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见菜色童子脚尖轻轻一点,身子腾空而起,手上的红绫幻出了满天的红光,金光闪闪。菜色童子一粒弹丸似地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刚好掉在龙头上。菜色童子死死地揪住了龙的犄角,掏出一根红绫又缠又绕,紧紧地勒住了龙头和龙的脖子。
恶龙被制,几乎窒息,不管他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他只能俯下头来,一声哀嚎,眼睛里滚出了一颗颗的泪珠。菜色童子回过头来,冲着他的母亲招了招手。鹑衣百结的女子笑了笑,也冲着妮可点了点头,一撩衣摆跨上了龙脊,稳稳当当地坐在她儿子的后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妮可呆住了,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菜色童子一声吆喝,恶龙贴地旋了几旋,腾空而起,发出了一声苍劲的龙吟,身子扭了几扭,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圆弧,就消失在浩瀚无际的苍穹。妮可忍了又忍,哽咽了一阵子,可那不争气的泪水,还是一下子又夺眶而出。
对于艾米莉这类喜欢冒险的人来讲,像桃花坞的这种奇幻之旅,虽说有丢命的可能,但也不乏刺激和惊险,玩的就是一个心跳。艾米莉格外的喜欢。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艾米莉就是一个假小子,上得无皮的树,天不怕地不怕,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
艾米莉长大之后,虽说收敛了一点,可她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时不时就蹦出一个奇思妙想,把手底下的人都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不,她刚刚在家里消停了几天,真鳄龟咬出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她就又想着出去闯荡了,又异想天开,蹦出了一个奇思妙想。
其实,人这一辈子都在折腾。要想人不折腾,除非她己经死了。
这一次,爱米莉想到一座荒岛上去看一看,猎猎奇,开一开眼界。据傲来国的典籍舆方形胜记载:在东海之滨,极北之地,北回归线附近,有一座荒岛叫极地岛,罕有人迹,杂草丛生,却生活着两种十分祥瑞的异兽,一种叫做麒麟,一种叫做貔貅。
麒麟倒在其次,艾米丽最感兴趣的是就貔貅。貔貅吃草屙金,或者只进不出,相当于人世间的吝啬鬼,或者守财奴。可对于艾米莉来讲,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运气好,机会来了,抓到了两只貔貅,在傲来国繁衍生息,那她就等于拥有了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财富,富甲天下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呢?
主意一定,艾米莉就有些坐不住了,马上开始着手准备。想来想去,艾米莉还是找到了去树人国探险时的原班人马,尤其是那个带路的老船长契胡。契胡为人稳重,办事干练,见多识广,很有航海经验,是一个靠得住的老实人。他办事,艾米莉放心。
要想出去探险,就得做好充分的准备,对于艾米莉来讲,银子不是问题。更何况,这是一种投资,放长线,钓大鱼。艾米莉叫账房拨付了二千两银子,交给契胡去采购各类食品和航海所用的器物。两艘海船倒是现成的,刚造好,用桐油油得亮锃锃的,还没有下过水。
艾米莉卜过卦,翻过老皇历,选在六月十五这一天启程。早上八点多钟,水手们就聚齐了,用一只熟猪头祭过天地和海神,水手们在船长契胡的带领下,向老板艾米莉宣誓效忠,一个接一个地喝光了面前的一碗血酒。艾米莉也喝得满脸红彤彤的,喝令木船启锚,出发。
正是春末夏初,天气还不怎么炎热,一轮红日才刚刚升起,才刚刚冲出乌云的封锁,闪耀出万道霞光。海面平滑如镜,没有起半点皱褶,倒映出整个蓝天和悠悠的白云,让人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幻?假亦真来真亦假。
一大群沙鸥飞过来了,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只?它们不停地掠着海面,在天空中翻飞,盘旋,如漫天的黑雨,在天空中弥漫,遮蔽了那轮光芒万丈的红日。艾米莉站在船头上,阳光照耀着她的脸,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思绪。
大自然真是神奇啊,无时不刻都在变换着姿态。风起云涌,寒来暑往,斗转星移,艾米莉就是站在原地不动,地球也在不停地旋转。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化,只是你无法感受出、无法感受到而已,真是有点坐地日巡八万里的豪迈。
两艘海船一前一后,扬起了风帆,拉响了汽笛,船头犁开了凝碧的海面,不停地向大海深处进发。艾米莉回过头望去,地平线已经越来越淡了,傲来国也已经越来越远。说实在的,在陆地上生活惯了,艾米莉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有一种被剥茧抽丝般的感觉。
可很快,艾米莉就从这种失落的情绪之中,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人不去折腾,又有什么意思呢?与其留在陆地上等死,不如去冒险,不如去搏击大风大浪,让生命去成长,去经历。人如果不去跟命运死磕一辈子,那跟一头猪,一条狗,一只羊,又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这里,艾米莉就会心地笑了起来。这一辈子,她都喜欢猎奇和冒险,她都从来无悔于自己的选择。她不去刻意追求什么?也从来不会去迴避哪些?缘来了,是命缘走了,也是命。命中早己注定了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又有谁能够真正把握!
两艘木船在苍茫的大海中航行,能不能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极地岛呢?艾米莉也没有半点的把握。仅凭一本古书,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能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一路上天气和风向的变化,海浪的高低大小,都影响深远,谁也无法逆料?
可艾米莉知道,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纵使带上了契胡这样的航海高手,可气候千变万化,风向和海流随时都可能把你带向另一个地方,卷进深渊。罗盘和指南针只是一种航海的手段,并不能代表最终的目的,仅此而此!艾米莉的心里就像一块明镜似的。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