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遥久经沙场,是见惯了鲜血和死亡的人,但逆鳞将士的惨死,还是令他分外悲伤:如果能早些回来就好了,至少可以陪他们血战一场,送他们一程。
相对于李江遥的伤感,逆鳞司的人倒是显得更为豁达。
周兴默默的出了会儿神,猛地仰头将泪水忍了回去,强笑着朗声道:“大人,好消息还是有的。当晚慕容将军成功逃出了劳剑华的魔掌。据说直到现在,玄甲军仍然没有发现慕容将军的踪迹。从时间上推算,卑职估计他多半已经平安离开敌人的势力范围了。”
三科的掌旗使钱宏烈也沙哑着嗓子笑道:“是啊,乔头儿他们没白死,长史大人日后问起来,弟兄们好记功的。不过,我还听到消息说,慕容雪的夫人当晚未能脱身,在混战之中被玄甲军乱刀砍死了。”
李江遥微微一愣:“此事当真?”
“确实如此,”旁边的郑孝同接口道:“卑职也得到同样的情报。蕊姬怀有身孕,所以没能跟慕容大人一起突围。后来双方打得激烈,蕊姬当场惨死。负责掩埋尸体的玄甲军亲眼所见,应该不会错。”
闻听此言,李江遥心中不禁有些怅然。一来,蕊姬的身世之谜,至今尚未得到确切证实,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不知道今后如何对慕容雪交代。二来,不管怎么说,蕊姬与慕容雪夫妻一场,腹中胎儿乃是他的亲骨肉。可怜那孩子还未出世,便跟着娘亲遭逢不幸,作为慕容雪的兄弟,李江遥又怎么可能不感到心痛呢?
周兴看出他神情郁郁,赶忙转移话题:“大人,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动?”
李江遥沉默了片刻,略微收拾情绪,应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和慕容雪都已经成功脱困,当初沈大哥托付给我的任务,马马虎虎算是完成啦。接下去,我打算回西疆。”
此前周兴和钱宏烈等人都听他说过,坦利临走时透露了有关雅库特军团的情报,因此大家也都清楚,李江遥是在担心突厥人会对水杉将士们不利,这才急着回去。
周兴想了想,拱手道:“大人,洛邑行动告一段落,我等也要回去向长史大人复命了。您此去西疆,关山万里,千万珍重。”
“不忙告别,”李江遥摆了摆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你们呢。”
众暗探面面相觑,不晓得李江遥还有什么吩咐。
李江遥笑了笑,接着说道:“突厥大举进犯圣唐,整个西北让他们搅得一塌糊涂。西疆鬼漠和中原地区之间消息传递的体系,也已经被完全毁坏。我们镇疆军孤悬域外,再苦再难也不怕,唯独害怕的,是与祖国失去了联络。所以,我想请你们派几个人,这次随我一同回去。等到了水杉城,跟我们那边负责情报的同僚接上关系,再让他们返回。这样一来二去的,咱们之间就能彼此呼应,对今后全力抗击突厥会大有益助。”
周兴闻言兴奋道:“大人说的在理!这件事于国于君,都有极重要的意义。不如……就让卑职陪您去吧。”
李江遥有些诧异:“你亲自去?老周,你可是逆鳞司堂堂的掌旗使啊,不比寻常暗探。没有你们沈长史点头,就这么被我给拐跑了,回来不怕挨板子吗?”
“大人这是哪里话,”周兴不好意思的笑笑:“您老又不是外人。连我们长史都对您信赖推崇,卑职甘附骥尾,跟着去西疆游历一圈,顺便还能立个大功劳不是?”
钱宏烈也点点头道:“是啊,大人。周兴他们二科,本来就是专门负责打探消息、搜集情报的。西疆那边,自从新月湾大战之后,基本等于是两眼一抹黑了。长史大人上次从西疆回来后,便不止一次跟我们提起,想要重新搭建关外的情报网络,恢复与你们镇疆都护府的联系。周兴兄弟这次去,终于有机会完成这个任务了。”
听了这话,李江遥不禁大感欣慰。周兴是北衙逆鳞司中拔尖的情报官员,脾气秉性也颇对自己的胃口。他若是不辞辛苦危险,能亲自跟自己回去一趟,效果自然要远比普通暗探好很多。
“那就妥啦!”李江遥开心道:“老周,就让我带你去领略一下西疆鬼漠的壮美风情吧。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捕获美艳胡姬的芳心呢,哇哈哈哈!”
翌日清晨,李江遥带着周兴和三名暗探,告别逆鳞司的众位兄弟,一行五人踏上了返回西疆鬼漠的旅程。
当初来中原时,因为突厥大军封锁紫金关和盛玉关,所以无奈之下,李江遥只能利用祁连山脉中的无人野径,九死一生的冒险而行。
如今的情况则大为不同了。
虽说两国激战正酣,上百万大军汇聚西北、交锋对决,但是连接西疆和凉州的道路反而是放开了。
突厥人此时刚刚攻克萧关,大批兵马陆续向帝都挺进,因此整个雍凉走廊完全处于他们的控制中。除去一些要道关隘有突厥兵盘查来往行人外,其他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李江遥和周兴商议,决定就大大方方的走丝路商道,这样一来,不仅大幅缩短回程的时间,而且同时还能沿途收集不少情报消息。
他们怕引起突厥人注意,不敢骑乘战马,于是在绕过潼关和帝都两个主战场后,五人改换牛车,拉上绸缎布匹,化装商旅模样向西进发。
从京畿前往凉州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敌人大军过境的狼藉景象。
突厥人和西疆联盟的从属军,秉承了一贯烧杀劫掠的强盗风格,军队所过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
在他们的眼里,圣唐人就与草原上的牛羊无异,皆是可供奴役和屠杀的对象。那些数不尽的金银、女人和粮食,尽是为突厥勇士们准备的战利品。不杀个痛快,不烧个痛快,不抢个痛快,那么到这里是干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