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捧着包裹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在忙碌,因此也没觉得这天气有多冷,可如今偶然察觉到今日的寒风似乎有些刺骨,连带着我的满腔欢喜都被吹的有些冰凉。
萧郎名叫萧云,他爹曾经是大周虎营的猛将,战功赫赫,受圣上恩宠。
有如此荣誉在身,萧家本应是风光无两,可后来萧云之父却被奸人所害,虽说圣上贤明,及时诛杀了逆党,但萧云之父也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难辞其咎。
先帝念其旧功,不愿做赶尽杀绝之事,便让萧云之父告老还乡,于江南一带养老。
对常人来说,这可以说是再理想不过的结局了,但对于萧云之父这种纯粹的武人,却是天大的耻辱与罪责。
武人之愿,无非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现如今不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同时还只能待在江南这种文雅富庶之地直至临终,再无沙场建功的机会。
抑郁不得志,整日酗酒,怨怨自艾,不过半百之年,便抑郁而终,撒手人寰。
没过多久,萧云的母亲也随之而去,只剩下萧郎与这空旷的萧家,以及一些还算忠诚于萧家的下人。
自此,萧家家道中落,风光不再。
即便朝廷没再追究萧家的责任,可住在这一代的官家子弟也向来是瞧不起萧云,为他打上了罪人之后的标签。
他向来自尊心强,甚至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想被别人瞧不起,被人说闲话,因此每日里无休无止的读书练武,想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为萧家正名。
其实平日里的萧郎并非这么不好言语的,不管怎么说,他对我还算和善,也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让我难堪。
兴许今天是那些同窗的话刺激到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前去镀金的公子哥儿,因此而落了颜面,心生不悦。
我还未说些什么,姝兰便皱着眉头说道:
“萧公子,你这么说也未免有些让人伤心了。
我家小姐怕您在边关受冻,从去年年关之际便开始学女红,想为您缝制过冬的棉衣,这期间不知是被刺破了多少次手,又扔了多少件不好看的棉物,直到前几日才将您需要用的棉衣缝制好。
您若是不领情也就算了,又何必恶语伤人?”
闻言,萧云神情一愣。
“抱歉,我的意思是这天寒地冻的,虽说这边暖和些,可楚姑娘终归是个女儿家,大早上的就出来难免染了风寒。”
萧云在听到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之后,似乎是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是柔和了下来。
“唉,想我们此次前往边关与敌寇厮杀,也不知会受多少伤,当真是不如楚小姐金贵。”
“这还用说吗?
楚小姐贵为皇商之女,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小商小户能比的,人家缝个衣服刺破手指当然是吃痛的紧,莫非你个大老爷们也要如此?”
话落,我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萧郎的这两位同窗表面上是在插科打诨,可话里话外却是在编排我身份娇贵,吃不得苦又受不得累。
我向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有父亲为我撑腰,即便是那些朝廷命官我也不惧,又更何况这两名落魄世家子弟?
大周律令,凡征召从军者,皆为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的大周儿郎,不可自仗身份欺凌。
想必这二人也正是吃准了这条律令,因此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既是许国,理应有此待遇,可我却最反感借此胡作非为之人。
“两位公子倒是好口才,这征召从军,又去边关作战,其中辛苦自然不是我这种不出闺门的商贾之女能够比拟的。
不过我看今日二位行李似乎是有些简陋,身上穿的这棉衣也并非是上等的布料,莫非是家里人没有准备?
仔细想想也是,萧郎向来恪守礼节,不愿与那家中阔绰却错综复杂的子弟交往。
若真是如此倒也无妨,我楚家虽为一介商贾,可仍有报国之志。
只可恨家中无男丁,无法征战沙场。
当然,添些银子衣物倒还是没问题的,今日二位所作所为实在是令我钦佩不已,故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楚家倒是愿意赠予一些衣物,也算是尽绵薄之力了。”
我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却最为伤人。
毕竟这二人我是认识的,与萧郎一样,家中长辈仕途不顺,到了如今已然是快被挤出了世家圈子,平日里也最忌讳别人在他面前谈论这些。
而我的这一番话看似心善之举,实际上无异于在二人伤疤上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