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开着冷气的地下室。
天花板上悬吊着一盏白炽灯,铅灰色的墙壁满是污迹,制冷机嗡嗡作响,灯光下的一张铁皮长桌上躺着一具一丝不挂的尸体。
隔壁,是一排冰柜。
她的身体早已僵硬,血液沉降的尸斑如蔷薇庄园里的黑玫瑰,肆意绽放。
挺拔的胸部仿佛两堆正在融化的雪球,即使尚保着一稀美丽,却再也无法勾起欣赏的冲动。
最可怕,是她的脸。
典型的美人尖,带点婴儿肥,唯独,鼻梁两侧,两个赫然的血洞。触目惊心,幽深无比,即便没有眼球,也能感到怨气冲天,似乎那双眼睛正潜藏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
血迹溅射在她的脸颊,头发,甚至桌面。
东北角镶着个洗手槽,水龙头时不时发出一声“滴答”。
隔壁摆着一张专业的手术架,放了杯水。
杯里浸泡着两颗球状物,连裹着一根带状体正是从女尸脸上被剜下来的眼睛!
连同血管和神经。
大概换过很多次,杯里的水除了底部的一丝浅红外,并不算浑浊。
“吱”
门轴的转动打破了寂静。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
似乎进行过精心挑选,帽檐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的脸。
他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
他面无表情的瞟了眼女尸,默不作声走到角落,端起水杯对准白炽灯望了望,喉头一声呜咽,是厌恶。
小心翼翼取出两枚粘连着血管神经的眼球,拧开水龙头。
水流温柔地抚摸着眼球,再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不知疲倦。
他再一次举起眼球,仔细地端详,这一次,他开心的笑了。
走到铁皮桌前,将两枚眼珠活生生地摁进黑窟窿。
血洞有了填充物,看上去终于像个“人”了。
眼球慢慢深陷,包裹着眼皮,打盹儿般闭上了双眼。
他兴奋的拍着手,伸开双臂,旋转着身体,嘴角哼吟着一首语调不明的歌,沙哑的嗓音像喝下了一口灼热的硫酸。
为什么?会出现这首歌。
他有些迷糊。
灯火辉煌的街头/突然袭来了一阵寒流/遥远的温柔/解不了近愁/是否在随波逐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潜伏在你的伤口……
干涩嗓音配着笨拙的舞步,令整间地下室充满古怪,像精神病院的病房。
突然,腰间一直酥麻。
他讨厌在享受的时候被打扰。
三分钟后,还是掏出了手机。
憎恶的表情在四分之一秒内,滑过一丝期待。
他关上了灯,似乎从未来过。
黑暗中
她睁开了双眼!
夜深了。
灿烂活泼的女孩松开蓬松的秀发,情感像燃烧的火焰,融化了冰山上的雪水,倒映着两个不知倦怠的身躯。
车座下的草地发出有节律的声响。
空无一人的野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忘记疲劳,忘记自我,吟唱着古老而本能的歌谣。
深夜过后,一辆开往市区的尼桑越野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
这条捷径年久失修,崎岖不平,平日里很少有机动车通过,除了偶尔几辆驴车,几乎没人知道这条路。
他对这里很熟悉。
满足的擦了把汗,将车窗开了一条缝,面色红润的盯着一旁酣睡的女孩。
他喜欢她的身体,她喜欢他的职业。
很快,你将永远是我的。
他舒服的嘟起嘴,打开收音机,深夜的广播突如其来播放着一首拯救。
他挠了挠头,若有所思。
“嘎吱!”
尖锐的刹车声在黑夜中异常刺耳,像被人在半空中猛猛地抽了一鞭子!
茫茫的草原拉开巨大天幕。
冰冷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大地,拼命般挤进窗缝,车厢充斥着肆意的诡叫。一切都在惊心动魄中起伏,如海面永无休止的怒涛,空气中充满苦咸味,尽管如此,那一声刹车,依旧未打破草原的死寂。
风居然停了。
黑夜渐浓,每根草尖都在瑟瑟发抖。
一辆汽车,突兀的停在空荡荡的国道上。
两道漆黑狭长的胎印,如同断裂猝死的生命线。
女孩惯性撞在一侧玻璃上,疼得龇牙咧嘴:“哎呀!怎么了?”
她惊慌失色的捂着头,质问他。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双唇随着肩膀微微颤抖,铁青色的侧脸充满寒意。
“你说话啊?!”
她埋怨着,随他的目光懵懵懂懂地望去就一眼。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她这辈子无法抹去的恐怖草原如此黑暗,寒风如此凄厉,国道如绞索般漫长,但!就在这样深邃之夜,一张如同被完整剥下的人脸,紧紧地贴在汽车的风挡玻璃上,和她,面对面!
面无表情,像裹着一层尸蜡般半透明。
双瞳生了白翳,灰蒙蒙,黯然无光,死鱼般的嘴唇一张一翕。
女孩用尽全身力气,憋红了脸,才遏制住惨叫的冲动。
女人身穿白色长衣,直挺挺地伫在车头,长发在风中猎猎狂舞,想要挣脱头皮的束缚。
车灯射出两束黄色光柱,颤巍巍地附着在她的周围,隔着玻璃闻到一丝腥气,那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一抹稠红犹如刚从血狱中苏醒。
“你……撞到她了?”女孩在发抖。
他喉咙有些滚烫,勉强挤出四个字:“差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