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决堤的那一夜是春夏之交，而现在，窗外下着大雪，黑暗中传来一阵阵轰隆声。 赵春牛本想等着开了春，土地松软了一点，再开始着手小煤窑的事。 可看着矿场一车车往外运出的煤，他再也按耐不住了，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动工挖小煤窑，挖不动的地方，选择用炸药直接炸一个口子。 天寒地冻的，又是大晚上，张国全感叹赵春牛的执着，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对小煤窑的推进工作，丝毫不懈怠的进行下去。 唯一可惜的是，两人注定不是朋友。 大雪无声，却能清晰的听到黑暗中传来的阵阵轰隆声。 “天冷了，睡吧。” 白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肩。 “天冷了？” 张国全抬头望向黑暗夜空，随着“砰砰”两声，片片飞舞的雪花炸裂，夜色被映的五彩斑斓。 “那是？烟花。” “今天是阳历年啊，你天天在矿场都不记日子了吧，过几天就是腊八了。” “怪不得，今天老方让早点下工，我还以为是这段时间太忙，他们累了，这个老方，也不提醒一句。” “好快啊，竟然真得来到九零年了，白鸽，对于以前，你有什么遗憾吗？” 白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再抬头，是张国全结实的肩膀，窗外是片片雪花，和最初的破土房子相比，现在是坚实的砖瓦房，屋子里不再有冷风渗进来。 她摇头，说：“没有。” 张国全笑得灿烂如花，终于，他不再颤抖，不再恐惧。 第二天，张国全来到矿场，让大家加油干，干完手里的这几个小订单，马上安排放年假。 工人们欢呼雀跃，终于能好好歇息一段时间了，要过年了，这是个大日子。 工钱是一定要发到位的，七十多号工人，就等着这一天呢，张国全为此向苏锦城提出了申请。 苏锦城饶有兴致的说：“你张大助理，终于肯走次流程了。” 说完，两人对视而笑。 工钱，苏锦城是答应下来了，包括之前，魏光明期间所欠下的三个月工钱，年前能一并到位。 工钱有了着落，对于矿场，对于整个村子来说，这无疑都是一件好事，但在这之外，张国全却有一件烦心事。 关于周生，准确点说也不能关于他，他也是好意。 原本矿场有四十多个工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稳定，矿场又来了三十多个工人，一半来自杨家庄，一半来自外村的村民。 但无一例外，都是一些乡下村民，闲下来的时候，会来到矿场挣几个月工钱，农忙的时候自然要下地干活。 这就牵扯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一旦到农忙季节，矿场就要面临停工状态。 周生负责招收工人这一块，提出建议说，必须得招一些正式工人，签死合同的那种。 也就是说签了合同，属于矿上的正式工人，除却正常的每个月休息时间，放假时间，正常都要在矿上上工，不管是不是农忙。 矿场要走正规化管理，有正式工人的问题必须解决。 村民的工价再便宜，它毕竟不稳定，随时都会走，随时都可以来，即使签了合同，收庄稼这种事，那就是天大的事，不种庄稼，平山县几十万人怎么吃饭。 再发展煤矿，带动经济，吃饭永远是第一位。 因此正式工人是有必要的，周生的提议自然是好的，张国全也认同。 但是，烦心就烦心在周生这人过于“主观臆断”。 他要对矿场进行一个大改革，清理到所有的村民工人，最后只保留正式工人。 听到这里，张国全不太认同这个提议，对村民来说不公平。 为此，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周生，那你觉着正式工人什么时候能到齐？什么时候能来？能来多少人？这都是未知数，在这之前，没有村民干活，矿场岂不是要停工了，我不能一味的等正式工人吧。” 周生胸有成竹的回答：“我计划用一百个正式工人，在未达到这个数字之前，村民会继续在矿场干活，等正式工人数够了，就把所有的村民踢出去。” 张国全瞬间就笑了：“合着你这意思，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没办法，矿场要走正规化管理，这一步是必须要走的。”周生据理力争。 “恐怕你不了解杨家庄煤矿区的发展史，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下，杨家庄煤矿区能开展起来，离不开这些村民的贡献，最开始的时候，比这还要难。” 张国全指着矿场：“是他们一袋一袋的把煤扛出来的，家里的驾车子拉过来，肩膀磨烂了，手磕伤了，也没叫一声苦。” “他们希望矿场能好起来，只要矿场发展起来，他们就有一个挣工钱的地方，让家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所以呢，你现在要让他们起个过渡作用，为正式工人让路，最后把他们赶走，这样的事，我张国全办不出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现有的工人一个不能少。” 周生连点了两下头：“我明白了，张助理这是把矿场当成自家的了，杨家庄煤矿区不属于县里，属于杨家庄，对吧？” “你这话，我不认同，我也从未这样想过，我能做的，就是为这一方百姓，谋点福利罢了，如果矿场不认同我这种想法，大可以把我这个助理撤下来。” 周生不以为然：“张助理说这话有点偏执了，据我所知，你这个助理，可是矿长钦点的，我想，谁也动不了你。” 周生这样说，却更加坚定了招收新工人的想法，属于自己的新工人。 说完，他不退反进的继续说：“现在的工人，你也知道，思想这一块完全不行，这不符合正规化管理。” “可能你说得对，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们的心地很善良，淳朴，至于你说得思想问题，我想都是可以去解决的，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棒子打死的问题，我对杨家庄的村民有信心。” “张助理……” 张国全伸手打断：“周生，你有能力，这我都看在眼力，我相信你在矿场，一定会让矿场变得更好，关于正式工人，矿场将来也会走这个路子，但，不是现在。” “所以，我的建议不被采纳？”周生强忍着心里的不快。 张国全摇头，又坚定的说道：“不，你的建议是对的，我不否认，我给你五十个正式工人的名额。” “五十个正式工人？” “没错，我计划，未来两年之内，总计要在一百五十人左右，这也是以目前矿上的情况，能接受的工人数量了。” “我明白了。”周生点点头：“五十个正式工人足够改变现状了，我会完成任务的。” 周生走了之后，张国全陷入一阵沉默，对于杨家庄的村民，他是不会抛弃的。 门口有人敲门。 “谁啊？” “我，老方。” 方万一进了屋，直接问道：“国全，你答应让他招收五十个新工人了？” “怎么？有问题？从他到矿场，就一直负责这一块，而且他说得很对，正式工人是有必要的。” 方万一没作怀疑：“我知道矿场将来肯定是要走这个路的，但目前以矿场的经济状况，是无法全面实现的。” “我知道，村民我是不会抛弃的，所以村民的思想问题这一块有必要加强或改善，不急，慢慢来，急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方万一很认同，忽然他想起什么，说：“还有一个事。” “你说，老方。” “周生这段时间，好像和吴大疤瘌走得很近？” “吴大疤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