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生怕小女孩儿惹怒了自家阴晴不定的世子,想将她抱开。 赵长渡却冷眉横他一眼,单手搂着小姑娘,坐了起来。 身上伤口很疼,他揪着眉头,怀里抱着小女娃,冷酷的带着少年稚气的俊脸在昏黄的火光下,晦暗不明。 小女娃倒是一点儿也不怕生,粉嫩渐变白的衣裙,矮短身材,精雕玉琢一张精致漂亮小脸蛋儿,裙摆在少年怀里炸开,好似在一截漆黑遒劲的枯枝上,绽开了一朵三月春樱。 小奶白团子小手紧紧攥着少年哥哥的衣襟,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往他脸上看。 “小哥哥,你不会死的,对么?” “不会。” “你的衣服上怎么这么……”小家伙找不到形容词,歪了歪脑袋,“红?” “这是血。” “什么是血?” 赵长渡心中一哂,稚子赤城干净眼眸,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清泉,看得人心情复杂。 他顿了顿,哽住沉重的喉咙,将眼眶里涌起的热气逼回去,“被刀子划破了血就会从身体里流出来。” 他淡嘲的拿起一根树枝,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从伤痕处迸出来,“这就是血。” “啊!”小姑娘忙用小手替他捂住,大眼睛里满是担忧,“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赵长渡失笑,“怀安。” 怀安忙拿过金疮药纱布等物,蹭到身边,替他包扎,“世子真是的,吓唬小孩儿也不能真的伤自己的身子啊,再说了,世子身上的伤口还少么。” 赵长渡轻笑,“教教她而已。” 小姑娘嘟了嘟红唇,“坏蛋!你对自己这么坏,爹爹娘亲知道了会伤心的!” 赵长渡淡挑眉梢,语气散漫,“他们不会关心我。” 小姑娘嘴巴翘得老高,“骗纸,爹娘会关心孩子的!孩子是爹娘生出来的,没有爹娘不关心孩子!” 怀安笑道,“这小姑娘太小了,世子就别逗她了,等会儿惹哭了,很难哄,尤其是女孩儿特别难哄。” 小家伙弱弱反驳,“我不会哭的。” 怀安逗她,“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小家伙扬起小脸,“我知道你们不是坏人,哥哥长得好看,是神仙,是来帮我的。”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个看脸的小花痴,不过小姑娘你还真没看错,我们世子啊,生得就跟神仙一样英俊潇洒。”怀安揶揄道,“等你长大了,嫁给我们世子怎么样?” 小姑娘懵懂,“嫁?” 怀安见她生得实在可爱,忍住伸手去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是给我世子当小夫人。” 小姑娘不想被怀安摸头,害怕的缩到赵长渡怀中,尽管他怀里有血腥气,但她还是觉得,只有这个怀抱才是最安全最舒服的。 小女娃肌肤柔嫩得能掐出水来,少年感受到女孩儿那娇嫩的触感。 一把将怀安的咸猪手打掉,护着小丫头的头。 “别碰她,你的手脏。” 怀安悻悻的收回爪子,“世子,我去抓两只野兔子回来,烤来吃了,就得送她回去了,不然她家里人会着急。” “我可以等你好了再走。”小丫头听说要被送走,立刻担心的打量他身上的伤,眼巴巴道,“哥哥,你不要死。” 看着小姑娘眼中近乎执拗的认真,赵长渡嘴角挑起一个笑,揽着小姑娘柔柔的小腰,总算是带了些暖意。 “我不会死。”又对怀安吩咐道,“去吧。” 怀安高兴的看小姑娘一眼,只道这小家伙莫不是世子的有缘人。 世子在霍大姑娘的出嫁时大闹了一场,之后又被人刺杀,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想带霍大姑娘走,霍姑娘却不领情。 还不如这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呢。 若不是她一直蹲守在世子身旁,今日世子昏在那雪堆里,说不定早就被赵长兴派来的人害死了。 就是年纪太小了点儿,看起来比世子小了七八岁。 不知道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怀安一面想着未来的事儿,一面骑着马出去了。 他弓马娴熟,很快便逮住了两只兔子,回来架在火上烤。 吃了肉后,赵长渡拥着小丫头睡了过去,天一亮,他便将人送回了汴京。 豪门大户里丢了个小姑娘,没人敢声张,只派了些家丁护卫和丫鬟婆子在城里城外不动声色的找。 赵长渡将小丫头交给她的奶娘时,那奶娘千恩万谢的抱着小丫头。 看见他,许是知道他是汴京出了名的混世大魔王,吓得转头就走。 那日晨曦刚刚洒落在汴京街头,街边只有卖包子的店铺冒着热气,其他各处皆是一片冷冰冰,廊檐下倒挂着冰凌。 他看着那小丫头趴在奶娘怀中睡得那样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涌起一阵暖意。 怀安道,“世子,要不要属下去问问那丫头是哪家的。” 赵长渡定了定神,摇头,“不用问了。” 怀安挠了挠头,回头看一眼那熟睡的小团子,心里不住惋惜。 这些年,镇国公府被那个坏女人把持着后宅,国公爷又不关心世子,给世子温暖的人太少,这丫头是头一个能让世子睡得这么好的人。 赵长渡长身立在风里,纯白雪粒落在怀里那个乌木玄铁长枪上,姿态慵懒,气势凌然。 “世子,那我们现在回府么?” “不回,去边境,找爷爷。”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主仆两一人一骑,骑马路过那荒庙,少年只侧身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如果…… 如果他知道那个小丫头将来会在这荒庙里被折磨十年,最后了却残生,他想,他一定会早些从边关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娶她过门。 赵长渡这一去,十年才回。 回京述职的那日,他打马入城。 依旧是一个寒气逼人的冬日,汴京的雪下得前所未有的大。 男人一袭黑色长袍,玄墨金绣麒麟暗纹披风,衬得那张冷峻的脸如冷玉一般坚毅。 茫茫大雪里,他与一辆低调质朴的马车擦身而过。 车内坐着一位刚新婚不久的少妇人,许是雪天路滑,那马车坏在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