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李灏新纳了两个宠妃,一个孙氏一个王氏。 后宫里,其他妃子们跟两个宠妃斗得头破血流,唯有阿姒这个皇后稳坐中宫,清心寡欲,没有半点儿存在感。 孙氏与王氏各种争宠,花样百出。 将本来宁和祥静的后宫搅成了一潭浑水。 阿姒一开始还会吃几口干醋,后来心冷了,连醋也不吃了,任由李灏去谁宫里,她也不会再多问一句。 只自己关起宫门过日子,不求别的,只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她早就存了与李灏和离的心思,只是,这天底下,寻常夫妻和离尚且困难,更别提他们是帝后,苏太后那儿,就第一个不答应。 既然不能和离,那就只能逃宫,离开那个让她伤透了心的男人。 为此,阿姒偷偷计划了多年,也哄了李灏多年。 如今阿姒所有铺子的分红,她都替她存在票号里了。 等她从宫里出来,就能带着小家伙远走高飞,去过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 顾樱抿唇浅笑,让海棠将两个小家伙照顾好,自己则让人套了马车,接她去。 暮色降临。 宫门彻底落了锁,孙氏刚发现有了身孕,苏太后便专门设了宴席,命后宫上下一道庆祝,整个皇宫,竟无一人察觉皇长孙还未回宫。 即便李逸兴身边的小太监被苏太后叫去回了话。 只听说小逸兴与小世子一块儿离开了书院,要在镇国公府住上一段时间后,宫里人便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小逸兴身上,苏太后更没多提一句接小逸兴回宫的事。 苏太后对兴儿和阿姒冷漠至此。 顾樱觉得挺心酸的,接到从宫里逃出来的宁姒,便一把抱住了她,“阿姒,你当真下定决心了?” “那是自然。”说这话时,宁姒荆钗布裙,眸中一片晶亮,早没了当年懦弱可欺的模样,说起离开,更没有半点儿伤心难过,“我的盘缠,阿樱都准备好了没?” 顾樱翘起嘴角,将她拉上马车,“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这几年你账上十万两白银,我都替你存在平安票号了,你到了江南直接去取就好。这途中需要的碎银子就在国公府,回去就给你。” 宁姒微微一笑,小手握住顾樱的,姐妹两个并肩坐在马车里,“终于要熬出头了,阿樱,你知道为了等这一日,我等了多少久么?” 顾樱心疼的捏了捏她柔软的手心,“不就是四年?” 宁姒摇了摇头,清炯炯的眸子望着她,“不对,是五年。” 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又乐观的笑道,“从兴儿出生后,我便时常感觉嫁入皇家做媳妇儿的辛苦,阿樱也知道,苏太后不喜欢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即便我为了讨她欢心努力了一年,依旧无法扭转她对我的偏见。后来,我听你的话,不再讨好她,认真做好自己为人妻子的本分,可陛下却突然责怪我不孝顺父母……命我禁足宫中,面壁思过。” 顾樱叹息一声,小手越发握紧了她,知道她在宫里受了无数委屈无处诉说,便默默充当她的倾听者。 宁姒哂然一笑,又淡淡道,“若是别人的指责也就罢了,我不是不能欣然接受,可偏偏是他,他明明是最了解我的人,却逐渐变成了最不懂我的人。这几年,他广纳后妃,日日宠幸孙氏和王氏,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还贤惠大方的替他照拂两个宠妃,让她们二人骑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我小心求生,没有不懂事的去找他哭找他闹,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顾樱听着她这些话都替她难受,安慰道,“阿姒没有错,错的是他。” “想来,这么多年我和他一直没有孩子,也是苏太后的心病,她一直觉得兴儿不是陛下的孩子,所以……对我不喜吧,再加上我这几年又没有再生养,她也就越发不高兴见我霸占着皇后之位,兴许早就有了废我的心思。”宁姒笑容里泛起一抹苦涩,“现在好了,孙贵妃有了身孕,她也能放心了。” 明明是最温柔最风轻云淡的声音,却还是叫顾樱听出阿姒的心碎和痛苦。 她忍不住将宁姒抱在怀里,不禁想,自己当初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若阿姒此刻和周炎在一起,想必一定过得很幸福才是。 宁姒很快从悲伤的心情里回过神来,狡黠的弯起眼睛,“不过,也多亏了太后娘娘对我和兴儿的不在意,不然我们母子还不能这般容易的逃出来呢。” 这番苦中作乐的笑容,实在惹人心疼。 顾樱也不再多劝,吩咐怀安快些将她们送回国公府。 到了府内。 顾樱将一应事宜吩咐妥当,又将碎银干粮和换洗衣物都收拾好,替她们母子装在马车里。 小逸兴还撅着小屁股跟小赵晏两个在矮榻上玩儿九连环,根本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即将是什么。 “小星星,你这儿不对。” “晏哥哥,你教我,你教我呀,我会学。” “哎,那哥哥再给你演示一遍,你若再学不会,哥哥也没办法了。” “好!兴儿会好好学的!” 小家伙非常乖巧可爱,小小身子盘膝坐在小赵晏身前,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晏手里的九连环看。 宁姒坐在塌边,一会儿看看孩子,一会儿又对忙碌的顾樱道,“阿樱,够了够了,这些东西真的够我们母子去一趟江南的。再说了,我已经让祖父在那边替我置办了一座宅子,里面什么东西都准备得很妥当,你放心吧,这么多银子,饿不死我和兴儿。” 阿姒是自己一个人逃出宫的,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宁家若是知道她敢逃宫,只怕会将她直接捆了送回去请皇帝和太后降罪。 顾樱不得不又替她安排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在身边。 “你这一去,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罢?” 宁姒回答得毫不迟疑,嘴角微弯,“嗯,不会回来了。” 顾樱心中一阵唏嘘,“你这么一走,还是有些太仓促,毕竟宫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李灏若知道你离宫,派人到处寻你,又该当如何?” 宁姒道,“阿樱觉得,他会找我吗?” 在她看来,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后从宫里逃走,的确丢了皇家脸面。 但皇族宗室处理这种事情一向有一套自己的手段。 重病薨逝,恶疾暴毙,随便什么理由,只要公开让她“死”去,天下百姓没人会在意一个皇后的死活。 不过是再过一年,他重新封一位皇后罢了。 她在亦或者不在,活着亦或是死了,并不重要的。 宁姒想得很开,顾樱却觉得没那么简单,李灏心里当真没有阿姒? 更何况,阿姒也就罢了,可小逸兴是李氏血脉。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妥,“我只是觉得,不如直接切断所有后路……一步到位,要走便走得干净彻底,不给他留任何余地。” 赵长渡一身玄墨长袍,大步流星走进长风阁时,才发现今日的长风阁格外热闹。 刚走到廊下,便听见顾樱说出切断后路不留余地的话。 男人心中一紧,皱起俊眉,踏入房内,却见宫中皇后宁姒只穿了一身宫女的装束坐在屋内,与他的小姑娘正商量着什么。 宁姒是最怕赵长渡的,一见男人气势冷冽,便忙从榻边起身,笑着说,“世子爷,我……我……我不会霸占阿樱,一会儿就走……” 这么多年了,宁姒仍旧对赵长渡的占有欲心有余悸。 想当年,她只是与李灏吵了架,到国公府与阿樱住两日,大半夜的,她睡得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床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身边的阿樱打横抱了起来,差点儿没被赵世子直接吓死。 不就是抱着阿樱的腰睡了一夜么,在国公府两日,她恁是没能得到赵世子一个好眼色。 “皇后不必紧张,且坐。” 赵长渡心神一松,淡眸扫过宁姒和李逸兴,心中便已明白了大半,放下心头那不安的患得患失,走过去将阿樱往怀里一带。 顾樱无奈一笑,小手乖巧的伸进男人大掌里,“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男人挑起眉梢,将一只兰花簪插进她柔软的发髻中,“急着回来看你。” 顾樱没好气的推了推他,“哎,阿姒还在呢。” 赵长渡这才有闲情分出一分注意力在宁姒身上。 虽说宁姒不喜赵世子对阿樱一贯强势霸道的占有欲,可也实在羡慕这么多年来他对阿樱只增不减的宠爱,懂事道,“要不,我和兴儿一会儿再来?” 赵晏素来习惯了娘亲爹爹旁若无人的亲昵,根本没当回事儿,小逸兴却瞪大了眼珠子,十分好奇。 毕竟在他有记忆以来,父皇母后便很少抱抱的。 “母后,兴儿不想走。”李逸兴奶里奶气的扔下手里的九连环,“赵叔叔能不能也抱抱母后呢?” 几个大人被稚子单纯的话弄得脸上一阵尴尬。 宁姒急急忙忙捂住小逸兴的嘴,扯开嘴角,“兴儿莫要胡说,赵叔叔是顾姨的夫君,不能抱母后。” 小逸兴不懂,“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