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学女生跳楼事件终于处理完毕了。其实,说完毕,也不过仅仅是做完了女孩跳楼的善后工作而已,对于石山大叔来说,远远没有达到他的心理要求。这令他悔恨不已。他恨自己太傻了,压根儿就不该参与这一事件的处理。一个还没有正式履职的督学,有什么权利过问这样的特发事件?他更恨闵英把自己拖上这只贼船,又不陪自己把橹摇到底。
夜,已经很深沉。他听着零零星星的时有时无的雨点敲窗声,一点儿都睡不着。他感到那不是雨声,是那个香消玉碎的女孩在哭泣,是上苍在为那个女孩流泪他感到自己的心也在一滴一滴滴血不止,不断地滴在良心的天平上,牵动着他的整个神经。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浸没在沉沉的痛苦之中了。
夜风一阵阵地从屋顶滚过,他努力地在风雨声中回想这一事件处理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平心而论,除了闵英,有谁还能想到为那可怜的孩子主持公正?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漂白,都在为事件的制造者漂白,不向孩子泼脏水的就算是不错的了。
性格内向?
一个笑口常开的女孩,一个被老师批评为“一天到晚就晓得笑”的女孩,性格内向?
失恋?荒唐!既然恋爱了,男友呢?你说不出人家的男友是谁,就说人家跳楼是因为失恋。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么?这才叫做信口岐黄!可耻!
厌学心理严重,有严重抑郁症?
笑话,一个稳居年级第一名,偶尔考了个第二的女孩,厌学心理严重?一出了问题就是抑郁症,真不知道现在哪来的这么多抑郁症?
不过,抑郁症好啊!抑郁症如今不光成了某些刑事犯罪者躲避法律惩处的托词,也成了某些因自己的过失造成对他人的损害者,把责任强加给被损害者的理由。抑郁症啊,抑郁症,你怎么就成了损人者的保护伞,被损者难以摆脱的魔咒呢?
就算你不是抑郁症吧!你做家长的不是骂孩子了么?谁叫你粗暴教育的?这责任不是你家长负,谁负?亲爱的家长们啊,教育孩子要讲究方法啊!孩子那颗稚嫩的心,经不住你那么粗暴啊!听,说的多么正确,你能说有一点错吗?多么道貌岸然啊!
恶心!
我一定要让那些渎职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石山大叔从床上一跃而起,像一头狮子在室内走来走去。不,一个被束缚了手脚的人怎能跟狮子相比?即使有可比之处,也只能比作困狮。诚然,他正在寻找破笼的机会。然而,他能够破得了如此厚重的樊笼吗?
曙光悄悄地爬上了窗棂,照亮了整个屋子。
石山大叔终于坐到书桌前,开始整理他的思绪。他下定决心要为女孩找回公正,他要和闵英去作最后一次交谈。
同样是绿楼,这一次他尤其感到陌生。第一次来时的那种好奇,在他的感觉里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就是对陌生恐惧。
闵英仔细地听了他的陈述,沉吟半晌,皱了皱眉头,生涩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石先生啊,世上有的道理不一定行得通啊!就拿九中来说吧,它是一所双重管理的学校,我们对他们的校长,只有处理的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啊。再说,他的背后千丝万缕,我们何苦要去惹那片粘人的蛛网呢?那个天使教育的老板,他的哥哥是谁,你也知道了。你说这个情况,他说那个情况。你能拿出证据吗?你没有,可是人家有。你拿不出证据,你的话就是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