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被主管局长反手一甩,用门扇撞破了鼻子以后,石山大叔就踏上了流浪谋生的生涯。他清醒地认识到这伙失去良心的官们,已经彻底沦为毫无人性的畜生了。和畜生去讲理由,不是自取其辱么?
没办法呀,要吃饭,要生存。走投无路之时,石山大叔只好拾起了祖上流传下来的技艺去街头卖艺。天哪!他竟然成了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了。
往后的事,我就不必再说了,在第一集中已经有过交待。
长期以来,石山大叔不愿意去想自己的这段被人欺凌到几乎无法生存的历史。现在文渊这段离奇的遭遇引起了他的共鸣,仇恨之火立刻在他的胸膛里炽热地燃烧起来,滚烫的血液就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到处奔突。多少天以来,他常常呆呆地坐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难消心头之恨。
是呀,如果当初没有这张招生通告,他会进那个外语培训班读书吗?如果有关部门的领导不背信弃义,他会离开自己所热爱的、并决心献身的教育事业吗?如果不是决心献身教育事业,他会一边工作,一边努力学习,取得高等师范学历,丢弃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弄到面对背信弃义的领导,让自己陷入生存危机吗?如果不是陷入生存危机,他会到街头卖艺吗?如果不到街头卖艺,他会遇到阿宝这个外星姑娘吗?如果不遇到阿宝这个外星姑娘,他又怎么能够被骗到这个远离地球几十光年的牛郎星上来呢?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纸招生通告惹的祸!他想。
然而,就在他被迫离开讲坛不久,他就听到了他的那位做了人事股长的高三政治老师坠楼死亡的消息。想起股长那天的言行,他很有点怀疑股长真正的死因了。因此,他为他的这位老师真的很伤心了一阵子呢!
多么善良的人啊!
现在,这一切又像乌云一样在他的脑海上空翻滚起来,时而电闪雷鸣,时而沉重如铅……
“石督学,”正当石山大叔咬牙切齿,积愤难平的时候,闵英慢慢地从室外走进来,温柔地说,“我知道,这几天你的心里一直不好受。不过,人生就如一条弯弯的溪流,千曲万折,总要前进,总要歌唱,总要奔向远方。一切不堪回想的东西,让它们都像沿途的礁石一样甩到脑勺后去吧!”
“你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石山大叔没好气地说,“我过去走过来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你知道?小丫头片子也要来评说人生。工作中,你是我的领导。生活中,你无权评判我的人生。”
“嗬,火气还真的不小呢!”闵英笑了笑说,“别以为,以你这副老相,就可以在我的面前充老了。以生命在时间长河中走过的里程来说,我可是你的奶字辈呢!你走过来的那条小毛路,还能瞒得过我的眼睛?那个阿宝当年逃学到地球上,不过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小混混,你和她称兄道弟,还能好到哪里去?”
石山大叔扑哧一笑道:“你又说错了。无论阿宝到地球上装扮成什么,那只是她的外表发生了变化。她是你们老板的千金、经济王国的公主总不会改变的。”
一听石山大叔这么说,闵英不屑地瞟了石山大叔一眼,怜悯地说:“可怜的地球人哪,你们总是不肯撕下自己的假面具,你们总是不肯尊重历史。一个星球也好,一个国家也好,一个人也好,哪怕是包罗万象的宇宙,这个宇宙外的宇宙,都有它不可改变的历史。历史本身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的。它已经是客观的存在,并不因为某个人、或某些人认为它是什么样子,它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承认它是什么样子,它就会不是什么样子。它的真实面貌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后世的人们只能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它、理解它,并从中吸取有益的经验和教训,让自己在走向未来的道路上少走弯路。但是决不能刻意地去回避它,漠视他,歪曲它,甚至以腰斩的手法将其和现实割断,好像现实的一切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比如你督学先生。父母的经血孕育了你的生命,从此一步一步慢慢地长大,直到今天,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能抹去你任何一段苦难的,或者是幸福的成长历程吗?你能割断你任何一段成长史吗?”
“你在和我谈人生、谈历史,还是谈政治?”石山大叔惊讶地问。他被闵英这番不伦不类东扯西拉的话说蒙了,非常解,又好生奇怪。
“我什么都没谈。”闵英见石山大叔已经从痛苦地沉思中走了出来,嬉笑起来说,“那些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只对眼前的一切有兴趣。”
石山大叔更加奇怪起来,圆瞪起双眼,四处搜寻道:“眼前?眼前有什么?”
闵英只是抿着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