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受苦人的日子 一趟，两趟……接连跑了十多趟，王满银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衣服褂子也彻底湿透了。 粗糙的豆秧上剐在胳膊上，留下道道红痕，痒疼痒疼的。 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拿起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后，又加入到搬运队伍当中。 其他人都在忙，王满银也不好意思歇着。 平时二队社员们干活懒懒散散磨洋工，等真正夏收时，他们还是能够分清轻重的。道理大家都懂得，打了口粮是大家分的。 夏天太阳毒辣，中午有三十多度。 焦麦炸豆，晚收半天，就可能损失不少。 另外还有一点，五黄六月天气，说变就变。刚刚看上去天空万里无云，说不定转眼就下大雨。 所以庄稼还是及早收拾回去安稳。真烂地里，吃亏的是社员自己。 等手扶拖拉机和架子车装满，王满银坐着跟车，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忙走到王连顺跟前询问咋回事儿。 “说什么傻话，你老老实实守着代销点，将家里操持好，比啥都强！”王满银笑着安慰道，“这活就是累点，最多忙乎两三天完事儿。把饭端来吧，我饿了！” 将兰花送走，王满银找个背阴的地方吃起来。 忙完，马不停蹄朝回赶。 土狗吃过晚饭就不见踪影，原来跑到外边捉兔子了。 剩余两人得知后，同样气不打一处来。 刚吃两口，就见刘向阳端着一碗菜走过来。 为了抢收，男劳力们中午基本都要待在田里，熬到晚上才能回家。罐子村还好些，最远的地块不过四五里路。 沿着川沟走出一段距离后，看了看黑暗的四周，他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嗯，人出汗后有盐分流失，身体会疲劳乏力，多喝点淡盐水有好处。”王满银笑着解释道。 听到休息的哨声，几个男知青顾不上豆秧剐人，纷纷躺在上边休息。 社员们终于能暂时歇口气了。 “你小子有心了，”王满银明白对方的心思，点了点头。 结果到了才发现，十个知青除刘向阳外，剩余全没来。 王连顺也知道这情况，所以并没有催促。 快中午时，王连顺才拿起哨子吹响。 休息过后，众人效率并没有提高多少，反倒更慢了。 结果，十个知青被王连顺抽中，便在二队落户了。不过人家属于集体户口，吃的是供应粮，和社员们有区别的。 他们一半是累的，一半是饿的。 有王福长在边上守着，倒不怕出什么意外，只要招呼着他们不往塘中间去就行。 谁知连喊几声都没动静。 其他社员同样如此，却没有人喊苦。 刚喝了两口，他疑惑道：“王大哥，你往里边加盐了？味道怪怪的。” 闻言，刘向阳赶忙伸手接过。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十七八岁年轻人正是饭量大的时候，加上干这么长时间活儿，消化比往日快了很多。这会儿功夫，一个个眼睛发黑，肚子咕咕叫。 早几天前，那群碎娃们便迫不及待下水洗澡。 看着刘向阳软摊的样子，王满银笑着凑过去问道：“咋样，受得了吗？” 王满银倒还好点，早上出工前，兰花特意给他煮了两个白鸡蛋。 倒是各家婆姨们彻底解放了，结伴回家做午饭，等下还要送到地头。 让兰花找出干净衣服，他又拖着双腿朝土坝方向走去。 一路开到麦场，接下来又是卸车。 刚上脑畔，就迎来兰花兴奋地声音：“满银，你回来了！快过来看，大黄刚捉了只野兔！” 自从二队修建了鱼塘，算给村里人提供一个天然澡堂。里边水非常清澈，可比东拉河里干净多了。 为了让男人吃顿好饭有力气干活，兰花天没亮便起床，早早将野兔肉拾掇进锅里。等各家开始吃饭的时候，兔肉炖的正好。 兰花知道丈夫今天下了大力气，晚饭特意炒了一盘地软鸡蛋。 结果正忙的时候，给自己撂了挑子。 “给，喝两口，”王满银把手中葫芦递过去。 他们正准备回村找人，又见王俊祥悄悄返回。 歇息差不多半个小时，王连顺再次吹响哨子，继续指挥着大家割扁豆。听到哨声，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懒懒散散朝田里走去。 主要还是肚里没有油水的原因，干体力活根本顶不到中午，现在不过是凭着意志支撑而已。 当然，王满银用不着那么麻烦。 还剩余一满碗，王满银特意交代兰花上午送到双水村，然后才朝二队集合点走去。 之前修土坝时虽然也累，却没有使那么狠。 回村一路倒不觉得，等他到家坐在椅子上，却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足足休息一个小时，才感觉恢复了四五分，只是身体酸疼的厉害。 庄稼人，苦日子过惯了。 倒是知青们伙食不错，半筐二合面馒头，菜里边甚至还能看到丁点肉腥，同时还担了两半桶稀饭。 直到十二点多，各家婆姨们和几个女知青们才提着饭菜，姗姗来迟。 王满银直接划拉大半碗，拿着黑窝窝就往嘴里塞。四个黑窝窝下肚，又喝了两碗米汤，这才感觉力气恢复。 经过中午暴晒，有扁豆荚已经变老，刚用镰刀碰到，立刻炸开。这让王连顺心疼不已，只能不断催着大家加快速度。 不过也不能彻底歇着，接下来还要锤豆子。再过几天，又该收麦子。 一问才知道，这怂货后半夜跑到石圪节村耍钱去了。 换成其他社员，还能训斥两句。面对知青们，他也没啥好招，只能同意对方休息。 泡了半个小时，王满银感觉疲惫消失一空，连带精气神也恢复七八分。再看双臂上的条条红痕，似乎比先前淡了不少。 社员们家家都是黑窝窝，讲究点的炒个青菜。想懒省事的婆姨，直接腌点凉菜或者泡一把老盐菜了事。 进入棚子，王延强见地上放着一双鞋子，地上被子裹成人形，只当王俊祥正蒙着头呼呼大睡呢。 二队护青选了四个男劳力，由王延强带队。他们商量好的两个人守前半夜，两个人守后半夜。 说起来，知青们刚到罐子村时，王满囤原本打算每个生产队平分的。王满军却根本不想接收，提出抓阄分配方案。 有些村庄的庄稼能有十多里远，整个夏收时节劳力们都不能回家，吃住都在田里。 “还能为啥，都请假了……”王连顺无奈摇头。他有点后悔，一下子把知青们用的太狠。 王延强才知道这怂货后半夜根本没在棚子里睡，不知道啥时候就开溜了。 他慌忙上前把被子揭开，发现被窝里边根本没人，只放了几根树枝支撑着。 给王秋生家送了半碗后，两人吃了个嘴油肚圆。作为功臣的大黄，也没有被亏待。 以两人的关系，也不需要多说啥。 第一晚上倒很正常，没啥差错。第二天早上护青结束，王延强喊几人回家吃饭，却迟迟不见王俊祥的身影。 一天时间，王满银来来回回扛豆秧捆连带装车，可是没少下力气。 对方坐到旁边，把碗朝地上一放道：“王大哥，咱们搭个伙。” 他还以为对方睡蒙了，特意跑去找人。 王满银不想参加护青守夜，王俊祥倒很愿意。结果这人只守了两天，又让王连顺给撵回去。 “地头有水，我喝了自己去弄。”对方摇摇头拒绝。早上上工时，王连顺就让人送来两大桶热水，里边还加了甘草熬的。 一下午功夫，王满银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等晚上收工，褂子表面渗了一层白花花的盐渍。 他准备等下给王连顺交代一声，让人下午送水时往里边添加些咸盐，光熬甘草茶不管用。 趁着时间还早，王满银给野兔剥皮，拾掇干净用盐水泡着，打算明天在炖着吃。 两天时间，三十多亩扁豆收个净光。 “受不了也得受着，”刘向阳有气无力回答道。 倒是浑身散发的酸臭味，连自己都觉得冲鼻子，一刻也不能忍受。 先摘个大甜瓜，然后王满银脱了衣服跳入水塘，半躺在浅水处，边吃边泡澡。 穿好衣服，他施施然到家。 二十多度的水温滋润着肌肤，特别舒坦。 对他们而言，只要能填饱肚子，累点苦点根本不算什么。 “满银，我明天去上工吧，伱在家里歇一天。” 早疲惫不堪的劳力们，顾不得地上脏，纷纷跌坐着休息。会抽旱烟的，顺带装上一锅，美美的吸起来。 “我这个不一样，你尝尝就知道了。” 大概受到汗臭味吸引，很快有一群小鱼游到身边，不断在皮肤表面叮啄着。酥酥痒痒，让他体验了一把鱼疗的享受。 自家丈夫结婚前，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呀。 吃过饭，接着忙。 夏收时节，不但二队的劳力们不能缺席，连知青们也如此。 这倒是意外之喜，正好明天早上炖了吃。 王满银家同样不例外，炒了半碗自家泡的豆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兰花没办法做啥好吃的，无非多拿了两个黑窝窝。 借着灯光，兰花看到男人胳膊上满是红痕，更心疼的不能行。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这么大力。尤其燥热的鬼天气，更让人心慌。也因此，众人表现比社员们更加不堪。 也就是自己人，王延强没有上报，只是私下给王连顺说了一声。 否则让赵干事知道，又要开会折腾不可。 王满银知道这消息后，丝毫不意外。在他看来，王俊祥现在已经成滚刀肉，开会或者办学习班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也很奇怪，这人不耍赌的时候，看着挺正常，干起活来很卖力气。一旦赌瘾上来，就像换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