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年前事儿多 夜风呼啸，偶尔能够听到外边传来扑通的响动。这是积雪堆积太厚，从窑顶崖面跌落的声音。 屋内温暖如春，甚至有点热燥。 兰花自从怀孕后嗜睡，现在早已经进入梦乡。 倒是王满银搂着婆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时间。遇到不少事情，也见识过各种纷扰，但他自认为过的挺好。 娶了婆姨，马上要有孩子。甚至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和这个时代的人没太大区别。 之前王满银晚上做梦，经常会梦到关于后世的一些场景。 现在这样情况已经很少了。 更多时候，梦里都是关于他和兰花的点点滴滴。如果不是今天无聊，王满银在空间里翻看过笔记，他都感觉自己离开后世很久了。 王富贵那边理由也很充分：“你们知青们是一个集体户，所以应该当成大家庭来对待。另外知青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招工走了，欠队上的钱到时候不一定来得及还……” 王满银一脚踩上去，棉靴没入其中。零星雪花钻入鞋口，冰凉冰凉的。连呼出的气也变成冷雾，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野鸡，是野鸡！” 如果没有介绍信，知青们别说买票，估计走到半道都会被拦住。 关于吴山县黄河大桥的信息，是王满银从报纸看到的。后来小舅子孙少安去柳林镇买铁青骡子时，同样从这里经过。 天还没亮了，王满银又听到大黄的叫声。 马上要过年，没有人想给自己惹麻烦。 “刚六点多点，你再睡会儿，我去扫雪。” 现在不同后世，黄河水流量还是很大的。冬季上游高纬度地区结冰时，大量冰凌随着水流浩浩荡荡而下，最终在狭窄处堆积，形成冰桥。而且随着冰凌不断淤积，甚至会将上游来水截断。最后河水冰凌溢出河道，最终导致黄河决口发洪水。 之前赵干事去基建工地做事情，村里开会没有少了他的参与，王满银感觉整个会场冷清许多。 分红现场就大吵起来，直接喊着让王满军辞职。 听完，王满银无语的摇头：“向阳，你光知道黄河结冰，却不知道和东拉河有区别。每年三九四九后，黄河上游都会形成结冰凌汛，而且沿岸会安排人进行爆破的。你们想要到对面邻省去，只能走冰凌堆积淤塞的河面。那些地方形成的冰桥很危险，到处是冰缝，冰面又滑。万一从上边跌下来，一头扎进黄河里边。这种天气，你想过后果没？” 轮到王满囤时，他倒没讲那么多虚的，只是着重向社员们强调：“我再说一遍，对联不能胡写，最好找王富贵、王云刚和王秀增他们几个写。尤其知青们，不能自己写，要找村里人帮忙……” “行了，赶紧走吧。我借钱的事儿你别告诉同伴就行……”这一年时间，王满银和刘向阳相处的还算不错，心里也把对方当个弟弟看待。 更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相差一天，参加原西河水利基建任务的社员们也回来了，赵建海同样在其中。 同样忙乎一年，一队社员们的一个工分值三分八，满工一天挣三毛八分钱，比去年还要低。 “那咋办？我们都和人家商量好了。” “天亮了？”兰花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 见兰花睡得正香，王满银悄然抽手准备起床。 能帮点忙，他自然不会吝啬。 听到这话，现场社员们都知道原因。 今年二队变化比较大，从开春淤地坝，再到挖土龙骨，买手扶拖拉机……各项支出不少，收入也不错。 紧跟着，刘向阳的声音响起：“王大哥，是我，找你有点事儿？” 他从枕头下摸出手表看了下时间，刚六点多点。 让人无语的是，王满军反倒对队长职务意犹未尽。 小工能挣十几块钱，大工收入有二十多块。像王树峰这样的木匠更让人羡慕，收入稳稳超过七十块，今年绝对能够过个肥年。 返家，继续铲雪，全部堆积在场畔边沿。 众社员见状，一个个大叫着冲过去抢捉野鸡。 “钱没问题，你们准备从哪里走？” “嘿嘿，王大哥，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肯定有办法。对了，你别告诉赵干事，怕他阻拦。我找你是想借三十元钱，给家人带些礼物。” 倒是在县城搞副业的社员们，坐着手扶拖拉机冒雪赶回来了。 听到这话，王满银吓一跳。 算下来，这批社员差不多做了两个半月建筑工，收获都还算不错。 去年分红时，就有不少人背地里骂娘。如果不是又村支书给王满军背后撑腰，估计他早被弄下去了。 其实二队今年分红看上去和去年差不多，但不少人隐约能够感觉到，似乎要好过一些。很多人家手里有些闲钱了，而且家里存的粮食也要比去年多。 看到那个黑影，原本冻得发抖的社员们顿时兴奋起来。 再加上各村知青们闹出不小的动静，无奈之下，工地管理者才决定停工。 扣除兰花刚交的钱，还要再往队里交四十多块。 王满银忙压低声音问：“回城……你们开介绍信了吗，没有介绍信恐怕买不了票的。” 没什么意外，王满银家今年成了超支户。 王满银没工夫欣赏雪景，抓起铁锹就开始忙乎。 “向阳，这么晚了，啥事儿不能明天说？” 再醒来时，窗外透亮。 虽然大家都姓王，一般不会干出如此缺德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弟弟不识抬举的话，就算自己这个支书也不一定好使。 结果当天就被人举报到公社，闹出很大的麻烦。 “你等下，我去隔壁代销点一趟。”王满银说着话起身，再返回时他手里多了一些钱票和布袋。 从回村人的口中，王满银终于知道为什么基建工地会提前放假。原本管理者的确计划让大家一直干到腊月二十八，只是这场大雪造成工地上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 这是昨天刚发生的事儿，高家湾有人因为年终决算成为超支户，欠了队里二十块钱。他心里不忿，特意在自家窑洞门上贴了一副对联。 前段时间发生在牛家沟的事情，王支书自然有所耳闻。 年终决算刚完事儿，罐子村的全体社员大会又召开了。 野鸡晚上有趋光性，此刻被气死风灯照花了眼睛，自然没办法逃走。短短几分钟时间，就被人堵在圪崂里捉住。 还早着呢，应该是大雪反光。 结果奇了怪，今晚十个知青全部老老实实。 上联“辛辛苦苦忙一年”，下联“倒欠队里二十元”，横批“好受苦人”。 王满银在家没事，索性拿起塑料袋雨衣，早早去供销社接婆姨。 等雪化得了墒势，估计明年陡坡上荒草圪针生长的更旺。 “你们过了米家镇，可以转道向北到吴山县渡口，那里的黄河大桥前不久刚建成通车，可以直接从桥上过。运气好的话，还能拦住通往柳林县的过路汽车……” 忙乎一通，总算铲出几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最少的知青分了两块多，刘向阳今年从年头干到年尾，理论上能分七八十块。不过最后到手十块钱……王富贵把三个女知青的欠款转到他头上了。 所以不少社员都看着知青们，希望他们能出头，不让赵建海继续讲下去。 随着劳力们归来，整个罐子村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赵建海大概很长时间没有开会了，所以很有表现的想法。 “我们打听过，现在这个季节黄河已经结冰，可以直接从冰面通过，拐到黄河对面邻省坐车。比走铜城要少走一千多里地，还能省一大笔路费。”既然打算回城，刘向阳的等人做过计划的。 结果连他亲大哥王满囤都看不下去，直接训斥道：“老四，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你赶紧歇歇吧，也不瞅瞅今年一队分了多少粮食。你受累一年不打紧，社员们要再吃一年苦。你也不想咱爹的坟墓被人偷偷刨了吧？” 没想到除了三女生超支外，其余都是进款户。主要他们最后出河工干着几个月，挣了不少工分，再加上没有老婆孩子拖后腿。 接着，他又开始做饭。 下雪天路滑，王满银返家时一路打着手电筒，搀扶着兰花，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吃过午饭，又开始飒飒飘雪。 刚有动作，把对方惊醒。 这让刘向阳很郁闷，又无可奈何。 这人之前在工地时被人揍了一顿，而后修养一个多月，到现在腿脚还没有好利索，是拄着拐杖返回罐子村的。 “嗯，”兰花翻身继续睡。 一群人坐在雪地里冻得直发抖，却没有哪个敢吭声的。毕竟赵建海和王满囤不同的，动不动就找人茬。 前身曾经在黄河冰桥上走过，对这情况非常了解。 最后算下来，比去年差不多高一分钱。一个工分值五分二厘，满工一天能挣五毛多。这分值南方或者东北某些生产队没办法比，人家一天能达到一块，甚至更多。 所以如果是不熟悉水情的人，冬天走冰走黄河非常危险。 把对方迎进窑洞后，王满银奇怪的问。 一时间，会场大乱。 据王满银估计，对方这个年肯定不能在家过了。 如今和二队有了明显对比，一队社员们当然不愿意再让对方干下去。 王满银顾着身旁的兰花，并没有跟过去凑热闹。 现在听到台上赵建海高昂的声音，他顿时感觉气氛到位了。 推开窑门，头顶还有零星雪花飘着，场畔上的积雪足有七八厘米厚。 至于王满囤啰里啰嗦讲这么多，自然指是警告尚志民，毕竟这家伙可是有前科的。如果年前再整出点幺蛾子，他和赵建海也要吃瓜落儿。 昨晚包的鸡蛋白菜包子还剩有几个，直接放锅拍上蒸一下就好。锅拍是岳母前些日子帮忙用高粱杆做的，连带配套还有茅草扎成的锅盖。 到家，他刚进屋添了些硬柴，就听到大黄在外边狂吠。 这场雪时断时续，一连三天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二队年终决算风平浪静，倒是隔天就听一队那边吵闹起来。 人人脸上带着笑容，甚至有些还泛着油光，看上去比之前好像滋润一些。这主要是工地的伙食不错……胡永州来罐子村买鱼时曾说过，保证工人们顿顿能够沾些油腥。 等王满囤说完，他又接过话筒讲起春节期间的安排，首先提倡过个不一样的春节，其次……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赵干事也没有了讲话心情，只能无奈宣布散会。 在知青们的催促下，王连顺正式通知开始年终决算分红。 远处台塬大片大片的雪白，只有陡峭的崖壁上依然遗留着土色，像贴了层层狗皮膏药。 不过放在石圪节公社几十个生产队，绝对算排在前面了。所以听到这个数字，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开始盘算自家能分多少。 会后这人找到他哥和赵干事商量，更拍着胸脯子保证，说队里如果没有合适人选的话，他愿意再受累干一年。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开会时知青们表现如此平静了，感情憋着大事儿呢。 听到这话，王满军才偃旗息鼓。 “我们打算今天晚上偷偷回城……” “真的，那可太好了！！” 也正是这些事情不断提醒着他做人要低调，没事不要往外边瞎胡跑，继续待在村里更好。 要知道，公社去年就没让知青们回家，而是倡议在农村过年。今年同样如此，赵干事刚刚在会上还强调过的。 “王大哥，你这……”刘向阳心中自是感动不已。 而且私下里，他也对这个弟弟不报什么希望了。 “抓野鸡……” 倒是知青们有些出乎意料，王满银本以为这群人懒懒散散，隔三差五请假，再加上所分得工分粮比较多，应该会出现严重超支的情况。 搞笑的是，赵建海这边正讲着，头顶突然扑棱棱飞过一个黑影，直直撞向木杆上的气死风灯。 原本木杆树立的就不稳当，现在被野鸡一撞，顿时啪嗒朝着地面砸去。 稀饭是大米粥，里边放几块红薯，简简单单。 知道兰花不愿意旷工，王满银吃过饭又把她送到供销社。 想着事情，王满银不知什么时候睡去。 “这是三十块钱，还有十斤粮票。另外我上次去县城买了些狗头枣，算咱们黄土高原的特产，给你带点回去，让家里人尝个新鲜。” 等他起身凑到窗户前朝外看时，果然见一群熟悉的黑影在不远处土路上走着。 应该是这些家伙怕惊动其他人，不得已才从村头绕行的。不知道赵建海发现村里知青们离开，会不会暴跳如雷。 果然，早上王满银正吃着饭，赵干事和王满囤齐齐赶来，询问他是否看到知青们离开。 “不知道呀，知青们走了？往哪里走，今天石圪节不是逢集呀？”王满银一脸茫然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