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一路保重吧 无论怎样,尽快将江南大营整编完总不会错的。 只是苦了关胜和杨志,原本是三个人的差事却全都压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能在作战部队当上军官的没一个庸人。 武艺高强如关胜和杨志都轮番打的苦不堪言。 倒不是打不过,就是高强度的轮番作战让他们身心俱疲。 不过,好歹在今天下午酉时前打完了。 两人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参与进去的将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打翻在地,严重的更是被打断了胳膊腿,看起来最少三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也不是没人看出问题来,可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但凡还想在这里混,那就要参与。不参与肯定是要被罢黜的,贾珲有这个权利。 也有人想过带着自己的嫡系杀出江南大营去,但他们背后那么大的家族不活了?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他们真的能受得了山贼土匪的苦日子? 更别说现在就有一支千户的精锐骑兵驻扎在大营里,钟山南麓也有两个千户的精锐骑兵。 大都督贾珲到底能不能打不知道,但首先这三千多骑兵就能把自己这群人犁好几遍了。 怎么打? 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想用朝堂上的手段对付贾珲,却发现他就是朝中的一大山头,自家的靠山见了他都要弯腰行礼口称一声大都督。 他们也只能在绝望中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贾珲就如同阎罗一样坐在节堂里,笔尖轻轻一勾,就定下了一个又一个将军们的生死。 大营的副将,冯泰拘谨的站在下手处,看着贾珲冷着脸在文书上写写画画,紧张的浑身冒汗。 昨日,就是这位爷把自家的总镇三脚踹成残废的! 他冯泰的武艺还不如邓总镇呢,如何能不紧张?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大都督对我不满了! 想到这里,冯泰抖的更厉害了。 “下、下官…” “行了,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了。” 贾珲放下了手中的笔。 “别紧张,我也是听说过你的,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对吧?” “下官…”冯泰被臊的憋红了脸。 “怕和邓原一个下场?还是怕重蹈以前伱在辽东镇的覆辙?”贾珲直视着冯泰的双眼。 冯泰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尽管放心就是,我又不是水那兔儿爷,不好那口。” 水是现任北静王,生有一子曰水溶,还有一个档伯爵的旁系侄子,叫水澈。 水家几代人都深耕辽东镇,颇有一股辽东王的架势。 可惜水家早年间是被大齐打成了狗,不得已才归降的。 讲道理,若非他是代表着元庭的整个辽东行省文武官员来投降的,需要安抚。不然还想封王?早就被太祖灭了。 而且就是算封王了,朝廷依旧进行了诸多限制,可即便如此,水家在辽东镇依旧有着很大的威望,至少整一个外地来的荫封千户还是很容易的。 尤其是这个小千户生的十分俊美,还正好被外出游玩的水给看见了。 男女通吃的水色心大起,带着人马就把当时还是个美少年的冯泰堵在了墙角,听说裤子都扯烂了。 最后要不是冯泰抓住机会奋起反抗跑了,恐怕就要露天被撅了。 自此,冯泰对这些老勋贵产生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见面就浑身冒汗。 在那之后就被水不停地纠缠骚扰,搞得他苦不堪言,直到冯泰立了大功这才得以脱身,调到京营去了。 然后他就经历了远比被水纠缠更加险恶的事情。 他被诬告了。 他被诬告为盗卖军械的贼人。可实际上,那个诬告他的才是真正的贼。 这件事情,还是冯泰向自己的主官检举的。 之后就被丢进了大牢里,吃尽了苦头,直到绣衣在那主官的宅子里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后,他才得以解脱。 为了补偿冯泰,就让他去江南大营当了高官,一呆就是十年。 只是当年的热血少年不见了踪迹,只剩下一个谨小慎微,遇事只会明哲保身的冯副将。 仿佛看出了冯泰心中的忧虑,贾珲再次开口:“安心做事就行,我知道你以前也是个急公好义铁面无私的,我这次来,为的就是彻底整治一番江南大营,没看见我这革职文书都写了一摞了?” 贾珲拿起来一摞文书,朝着冯泰挥了挥。 冯泰没有回话,但眼睛里好像重新有了一点点希望。 “我在这里给你交个底。这次整治,我不光要重新选拔各级军官,我还要淘汰掉近一万混日子的正兵! 这座大营你比我熟悉多了。谁行谁不行,哪个能打,哪个会用兵,在这里呆了十年的你肯定比我清楚。 来,这摞革职文书就交给你去宣读了! 好好干,若是你的表现让我满意,我抬举你当新一任的江南大营总兵官!” 贾珲拿着那摞文书站了起来,来到了冯泰的身前,右手亲切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做出一副鼓励的表情。 冯泰被贾珲的话说的有些跃跃欲试,虽说他也不确定贾珲这是在耍他还是真的有这么个想法。但既然机会来了,那就要抓住!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 心里思绪万千,但冯泰还是伸出双手来接过那摞文书,弯下腰就要退下去。 可左肩却还是被贾珲的右手牢牢抓着。 “下官…任凭大都督吩咐。”冯泰知道,贾珲还有事情要另外嘱咐他。 “嗯,你也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接下来我说的话,全都烂在肚子里,自己心里清楚就行。若是外面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 贾珲的笑了起来,右手开始反复拍着冯泰的肩头。 “我不管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我只会先杀你! 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 冯泰冷汗直流,但一想到自己才三十多岁,如今距离总兵官就差临门一脚。他深吸了一口气。 “大都督,请讲!” 贾珲的笑容更盛了。 “很好,很好。那,你可要听清楚了,我就说一遍。 出去接私活这件事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正巧,这摞文书上的人都参与过兵商勾结的那群人,肯定是活不成的。 晚上绣衣会把他们的嫡系部队名录给你,你照书安排。参与八次以下的打乱编入各军,八次以上的全部革除出营。 大比的进度再慢一点,多找些别的赛制,比如可以多加几天来守擂之类的。你看着办去,尽量多延续几日。” 啊? 他确实是知道大营兵去接盐商和一小部分江南世家的私活。可经历过当年京营的事情后,让他对这种事情几乎成了心魔。朝中没有靠山的他又怎再敢再去管这种闲事?这一看就是朝中有人才敢这样做的! 不过,为什么多拖延几日? “大都督,为何要拖延几日?” “这就不是你现在能知道的事了,等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我还有事,你也快去把这些文书发给他们去吧。” 贾珲维持着笑容最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就把笑容收了回去,重新坐回了位子上,继续处理这堆文书。 冯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低着头的贾珲默默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出了节堂。 。。。。。。 自冯泰离开了有一个时辰后,谭季拿着一封信来到了节堂。 “大都督,南边有人来信。” 谭季双手捧着信件和几张信纸,朝着还在奋笔疾书的贾珲说道。 “信?更南边的信?谁啊?我那二姑母夫妇不是都走…嗯?是我鲁达哥哥的印啊…” 贾珲放下了笔,拿起了信封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信上的印章竟然是鲁达的,连忙从旁边抓起自己的拆信刀,小心翼翼的裁开封口的火漆。 这是一把青白玉龙勾开信刀,为黄金打造的剑身与白里透青的雕龙白玉柄组成。是贾珲从安童巴雅尔那里得到的战利品之一,是他的贴身之物。被上皇抢去之后耍了两天,又还给了自己。 从信封里抽出信件,展开。 “哈,不愧是我鲁大哥啊…” 贾珲看着鲁达找人代笔,最后写的文不文白不白的信,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他的梦想啊。 记得早年间,自己最喜欢就是那些侠客们的话本。 甚至看书看魔怔了,从账房偷了五千两的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带着把刀就离家出走,想要行走江湖去。 然后就在通州被骗光了钱财… 若不是通州守备曾经是爷爷贾代善的老部下,及时发现了自己,估计早就被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回到家以后就被爷爷打的一个月没下来床。 自己的童年还真是…精彩啊。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很喜欢行侠仗义的江湖故事。 不过… “这个博望镇李家…什么来头?” 贾珲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谭季。 “大都督,李家是南边博望镇的一个族人比较多的商户,十五年前出了一个进士,就是现任的大理寺少卿。于是穷人乍富…” 贾珲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派人去把那个百户所清理一遍,另外,给当地的守备一份问责,对了,就让这个守备去当博望的百户吧。 为了给他儿子拜师铺路,就敢把朝廷公器私相授受,狗胆包天!” 不过最多也就判个“识人不明”这个惩罚了。按照程序来说,这个守备把那李家子提拔为百户合情合理。 李百户当时就已经是总旗了,新设立的百户自然是要从各个总旗里挑选,李百户自然也有资格参选。 唯一的违规现象是招兵。新设立卫所的兵应该由整个卫所抽调人手过去。但博望百户所却是自己招收的,任人唯亲都说轻了,应该是一个外人都没有,全都是李家人和李家的亲戚。 这个李百户算是完了,要么问斩,要么一撸到底,发配边军。 放下信纸,贾珲拿起笔来写了份文书,盖上了大都督印。 “给,现在就差人送去吧。回头记得去把平凉伯清过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是!” 。。。。。。 酉时,下差。 将自己写的弹劾大理寺少卿的奏章和鲁达的信件交到了亲兵手里,贾珲今日的工作就结束了。 亲兵会立即起程去往神都,把奏章递到通政司去。 这么好的机会在手,贾珲若是不弹劾一下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虽说鲁达是事出有因才动的手,算得上是以下犯上,袭击朝廷命官。 但还是有近三十名卫所兵和几条李家的人丢了性命。也多是良籍。于情于理都要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的给朝廷交代清楚,以防节外生枝。 而且这个时候有鲁达在,贾珲平定即将到来的叛乱的信心更足了。 骑上了马,贾珲晃晃悠悠朝着自己军队的驻地行进。 走到了朝阳门附近,一支车队静静地停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 贾珲看了一眼,见到两个骑着马的少年朝自己冲了过来,无耐的叹了口气。 亲兵们见到有两骑冲了过来,连忙抽刀拍马上前就要围住贾珲。 “慢,是邓家的两个小子,放他们过来吧。” “可是,将主!” 亲兵还想再劝一下。 “无事,两个小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你看,他们下马了。” 两个邓家少年在离着贾珲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翻身下马,低着头走了过来。 亲兵们只得让开,但还是端着弩指着他们两个,一放他们暴起伤人。 “卑职,参见…大都督。”邓捷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那个男人,很快低下了头。 邓二也学着大哥弯下了腰。 “起来吧。” 贾珲低头看着这两个少年。 两个少年也直起了身子,复杂的看着贾珲。 “你们可恨我?” 贾珲突然问道。 “…原本是恨的…” “大哥!”听到邓捷的话,邓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嗯,我把你们父亲打成那个样子,还要把他送到都中问审,你们不恨我才奇怪。后来呢?” “后来,夏公公可怜我们,让我们进了牢里去看了看父亲,父亲也把所有的事情和我们说了。 我…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恨大都督您了…”邓捷的严重充满了矛盾与彷徨。 “于情,您把我爹打成了残废,又要把他送到神都去问罪,依照我爹和我说的罪名,他死定了。可以说若不是您,我爹就不用死了,这是杀父之仇,我应该恨您… 可是于理,我爹的所作所为确实触犯了军规军律,您也只是依法办事,我完全没有理由去恨您的才对…”邓捷眼圈泛红,邓二也低下了头,小声抽泣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恨,我爹我娘都说我不该恨的,但是…但是…我不知道…” 邓捷强忍着泪水,不想让它留下来。 贾珲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留下你们兄弟两个到底是不是好事啊,但我还是把你们留了下来,并且安排你们到安西去… 你恨也好,不恨也罢,这都是你自己要去勘破的,我也没什么好建议,此去安西万何止万里,兴许走到不知哪里,你就想明白了。” 贾珲将挂在马鞍上,提前准备好的两把雁翎刀递给了他们。 “邓捷,我其实挺喜欢你的,脑子好用,武艺也不差。若非你爹的事情,我甚至想让你给我当亲兵亲自教导。 不过,造化弄人,这两把刀就给你们兄弟二人了。要好好珍惜啊…” 等他们两个把刀收了下来,贾珲点头,一拉缰绳改换了方向。 “驻扎在伊犁的归义卫指挥使查干巴日是跟我上过高原的老兄弟,我也已经去信让他关照你们一下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们兄弟二人自然是要上阵厮杀的,查干巴日对你们的照顾也仅限不让人家吞了你们的军功。 可你们母亲和弟妹们总需要照顾的吧?人生地不熟的,与这江南不一样,在西域,你娘一个柔弱的江南女子拉扯这么大一家子,怕是会被累死。 所以,就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了。” 邓捷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着身后的邓二一起跪了下来,无声的朝着贾珲磕了个头。 贾珲一磕马腹,战马连忙小跑了起来。 “一路保重吧,可别死在安西了!” 这周终于忙完了,明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