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便双手捧起来仔细看了,看完放下笑道:“儿子不懂风水八卦之术,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是原来这院子里的布局也算错落有致,屋子也多,大哥原来那个院子才两进,现这些肯定能够用了,而且……大哥将来肯定是要出宫开府的,儿子愚见,竟觉着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为好。” “你——”胤褆被他一番话连消带打气得慌,又被康熙扫过来的一个凌厉眼神摁住了,他不由生生咽下这口气,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来:“二弟,你向来住得宽敞,哪里知道哥哥的苦楚。” 这意思是胤礽自小就独居毓庆宫,站着说话不腰疼。 “毓庆宫乃皇阿玛所赐,大哥不如问问皇阿玛的意思?”胤礽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他贵为太子,自然与兄弟们不同,住在东宫理所应当,大阿哥对这个不满,难不成是对他这个太子不满?或是对皇阿玛早立储君不满? 毓庆宫的名字都是康熙亲自命名的,毓字取自南朝宋文学家颜延之的《皇太子释尊会作诗》里讲到:“禀道毓德,讲艺立言。”这是康熙旨在培养接班人的隐喻,也将毓庆宫承载着对自己这个继承者的殷切期望。 果然,康熙听到胤褆这话顿时就沉下脸,拍了下桌案:“够了,太子所言不无道理,老大,你额娘为了你换院子的事到我这哭了几回,我也顾念你素来懂事才允诺,谁知你为了换个院子又闹得鸡飞狗跳,如今还对太子不恭!成何体统!” 胤褆立即跪下请罪:“儿子有罪,不该冒犯太子,请皇阿玛恕罪。” 却只字不提自己换院子的事情有何过错。 胤礽也跪下替胤褆求情:“皇阿玛息怒,大哥只是一时失言,想来并无不敬之意,请皇阿玛不要怪罪大哥。” 也只字不为康熙责骂胤褆换院子换得鸡飞狗跳的事情辩解。 康熙烦闷地一摆手,将两个儿子都赶了出去,连膳也不给用了。 胤褆还不忘将那幅堪舆图抓在手里一并带了出来,走下乾清宫门前白玉石阶时,胤褆扭过头,用黑沉沉的目光看了胤礽好一会儿,最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胤礽望着胤褆高壮的背影眯起眼,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何保忠瑟瑟发抖地缩在一边。 太子和大阿哥是宫里最年长又最得康熙喜爱的两个儿子,偏偏又最不对头,大阿哥不敢拿太子如何,却经常对着毓庆宫的奴才找茬,太子爷也从不忍让,之后必然要找机会报复回去,所以何保忠一见两人这副模样,就知道等会回去要让毓庆宫的奴才们这段日子出去办差都小心着些了。 最好绕着阿哥所和延禧宫走,可别撞在枪//口上。 回毓庆宫的路上,胤礽还绕道去了景仁宫,见老四身边的太监还在搬运东西,老四默然无语地站在檐廊下看着,他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头。 “二哥。” 胤礽将预备打千见礼的胤禛拽了起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叫你的人别忙了,这院子也不一定能搬得成了。” 胤禛愕然望了过来,胤礽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抬步离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康熙传了口谕说正值孝懿皇后故去一周年,不易大兴土木,且四阿哥院子里有水与大阿哥八字不合,便特许将阿哥所西面的围墙推倒,再新建一进的院子给大阿哥一家子住,四阿哥仍居原址即可。 随后又发了一道旨意,说太子所居毓庆宫形制窄小,着添建穿堂一座并加盖一间院子与东顺山殿连为一体,便于太子读书。 于是所有人都懵了,皇上头一个旨意是什么来着?好像说不宜大兴土木啊? 只有胤礽接完旨笑了。 他猜得果然不错,大哥那天所说的“二弟,你住得向来宽敞”这句话,可谓是稳稳戳中了康熙的肺管子,他当时没有发作,原来是等在这儿呢。 自打经过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那件事以后,胤礽渐渐地能摸清皇阿玛所思所想了,他将自己划入他的羽翼之下,不许任何人冒犯,却又希望他永远在这羽翼下,不想让他硬了翅膀飞出去。 四阿哥又从景仁宫搬回阿哥所住了,毓庆宫也莫名其妙开始动工添建院子。 唐格格过来笑着说,听说只有大阿哥那边算动工的吉日算到下下个月去了,那会儿又要过年了,不大方便,现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住上大屋子,如今大福晋去延禧宫请安都改成一天一趟了,因为大阿哥成天在家里发脾气,她不得不躲出去了。 而永和宫也分外低调沉寂,据说德妃娘娘脾胃不和,小病了一场。 听说这样的旨意能不病吗?儿子得罪了,康熙又不满,最后事还没办成! 程婉蕴吃瓜吃了个肚圆,像这种有头有尾、故事完整的瓜最好吃,她拉着唐格格的手,真情实感地说道:“唐姐姐,你记得常来我这儿玩。” 唐格格与她相视一笑,干脆地应了,她最近也胖了些,本就是小圆脸的她如今更显得圆了,但也没法子,程格格这儿好吃的太多了,一不留神说得兴起就被留饭了,于是越发吃得圆润。 她有时候都忘了自己来程格格这儿是为了太子爷了! 胤礽在程婉蕴这儿见过几次唐格格,总感觉她倒比阿婉更像有孕的人似的,养得那叫一个白白胖胖,一双手伸出来,手背上都都有几个下陷的小窝。 因为快到木兰秋狝的时候了,宫里都在加紧准备,康熙已言明,这趟让胤礽一块儿去,但另外还有哪些阿哥伴驾就不知道了。 为了这事儿,这段日子成天往乾清宫送汤送水的妃嫔们又多了起来,都想替自家儿子率先占得一个名额,得到康熙的首肯。 皇阿哥们读书也更努力了,一年到头都关在宫里,难得能出宫游猎,半大小伙儿们没有不想出去的,除了让自家额娘去康熙那下功夫的,他们自己也都围着胤礽献殷勤,有时候太子爷一句话,可比额娘们的还管用呢! 胤礽每天都被弟弟们烦得不行,尤其是老九这个古灵精,小小年纪就知道行贿了,他不知怎么骗过宜妃身边管首饰的嬷嬷,有一日上学,神神秘秘往胤礽手里塞了个小锦盒,老气横秋地说:“二哥,这东西还算难得,您拿回去赏人吧。” 胤礽莫名其妙,打开一瞧,嘿呦,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 “我的好二哥,”自打一块儿关在上书房抄过书后,几个小阿哥都没有那么怕太子了,胤禟像个猴儿一般抱住他胳膊:“二哥,要不您抽空跟皇阿玛夸夸我,我最近课业都写得好极了,每天大字都写五十张呢!要不……要不木兰行围就带我一个?” 胤礽哭笑不得把人从身上撕吧下来,赶紧把手里的东珠塞还到他手里:“你啊你啊,幸好不是生在平常官宦人家,否则我大清日后又要多一个贪官了!” 其他兄弟们早就好奇地围过来了,眼眸闪烁着也很期待地望着胤礽。 胤礽只好解释道:“这次木兰秋闱可不是去玩闹的,皇阿玛已下旨命蒙古各部王公贵族一并前来,这事儿皇阿玛心中自有谋划,可不是我们能轻易决定的,好了,都别闹了,快去读书吧,先生们快来了。” 小萝卜头们眼里的光瞬间就熄灭了,垂头丧脑地回去坐了。 胤礽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他其实还知道得更深一些,那就是这次康熙也给葛尓丹传召令其前来会盟,这是给葛尔丹递台阶,也是给他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但葛尓丹抗命不来,所以趁此机会笼络其他蒙古各部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木兰围场在热河行宫之北,深林茂密,水草茂盛,是极好的狩猎之地,行宫东面、北面还有八座寺庙,是大清喇//嘛//教最著名的圣地。 热河行宫博采各地园林所长而建,囊括了诸多盛景,有山有湖,也是个消闲的好去处。 最终康熙定下随行的阿哥: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年幼的阿哥一个不带。 这趟要在热河住上好长一段日子,康熙便带了宜妃这个高位妃嫔随行,还带了一些年轻位卑的贵人和答应,便也准许阿哥们带上女眷同行,大阿哥自然要带大福晋,其他皇子都还未大婚,三阿哥带了个侧福晋,四、五阿哥都是带一个格格。 太子爷也是有侧福晋的,而且最受宠的程格格现怀有身孕呢!毓庆宫里知道这个消息后,起先都在猜测太子爷会带上李侧福晋还是唐格格。 李氏却猜太子八成不会带自己去,一是路途颠簸,她身子骨不一定能吃得消,二是小阿哥还年幼,需要有人照顾。她自己也不愿意抛下小阿哥去热河,对她而言,什么宠爱、面子都没有小阿哥重要。 在李氏心里,太子早已不是她的依靠了,小阿哥才是。 唐格格紧张地坐在自己屋子里,她身边的宫女悄悄给她递了这个消息以后,她就开始期待并紧张了,心口都怦怦直跳。 她和贴身宫女琢磨了半天,都觉得这次馅饼八成要砸在自己头上了! 如果真能陪着太子爷去木兰围猎,岂不是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太子爷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伺候吗?还能认识不少其他阿哥府里的格格,若是相处得好,日后太子爷待她也会有几分不同,她就不用总是因为失宠而惴惴不安了! 李侧福晋要照顾小阿哥,程格格又有身孕,毓庆宫里只有她了! 只怕所有宫女太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膳房那边的掌勺太监洪登消息最灵通、反应最快,傍晚就亲自过来,又恭敬又和气地问:“给唐格格请安,今天的晚膳格格想用什么?夏天的黄瓜鲜嫩,给您多拌个凉菜好不好?您还有什么别的忌口没有?”>唐格格哪里受过这样的巴结?自打进毓庆宫来,王格格因比她更貌美,便更得太子爷的宠爱,后来又有了身子,膳房的太监大多都是冲着王格格去的,没等她回过神来,程格格又一次得了专宠,她这儿更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了,直到孝懿皇后病逝,她才抓住机遇,得了点权利,至少不会被人看轻了。 而如今膳房这样的姿态,让唐格格心里更笃定了。 洪登走后,她连忙让贴身宫女把厚衣裳收拾几件出来,不,她要亲自挑!热河比京里可冷多了,听说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只怕还要备几件皮子呢…… 她这边忙得不亦乐乎,程婉蕴……程婉蕴在专心做牛肉干。 庆丰司昨天送来了上好的黄牛肉,听说这头牛年纪很小,还没成年呢,是不小心摔死的,因此肉嫩得很,各个宫里的膳房都抢着要,但庆丰司可不是傻子,乾清宫、宁寿宫和毓庆宫是必须要特意留的,而且还得留顶好位置的肉。 毓庆宫的人可不用守着抢东西,自有人会专程送过来,最后便得到了两斤牛腱子肉、两斤牛腿肉、两斤牛里脊肉。 程婉蕴因为怀孕,太子吩咐过好的食材都先紧着她,因此三宝一大早就来问了,新鲜上好的牛肉,格格想怎么做呀? 那必然要做一盆水煮牛肉啊!然后剩下一些牛腿肉和牛里脊,她直接要来了生的,准备做点牛肉干给太子爷日常带去上书房当零嘴。 水煮牛肉已经吩咐下去了,牛肉干她是要亲自动手的。 青杏和碧桃两个人帮着切肉条,又抬头看了眼院子里正叫小太监们给面包窑掏灰暖炉子的添金,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太子爷可能会带唐格格去热河围猎的事儿,他们全都知道了,但私下商议了一番,决定先瞒着自家主子,能瞒上一天是一天。 程婉蕴哼着歌给肉干抹盐,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看她那么高兴,这种晦气的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根本都说不出口,添金甚至在心里想,格格这一胎怀的怎么不是时候?转瞬一想,陪着太子爷打猎哪有皇嗣重要?便在心里呸呸呸个不停了。 碧桃心里愤愤不平,切肉切得砰砰响,心里也在说服自己:去了又怎么样,不就一两个月时间么,唐格格模样不过清秀,也不一定能拢住太子的心,之前刚进来的时候太子不也新鲜了好一阵么,后来还不是被我们格格比下去了!可见太子爷压根就不喜欢她! 眼见青杏碧桃快要将肉切好了,程婉蕴便开始准备葱白、蒜、辣椒、生姜以及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等大料了,之后,再加上二两雕花酒一起将肉煮熟,再调酱料。 要想牛肉干香辣劲道、不柴,除了肉质本身要好,腌制的酱料特别重要。 程婉蕴用一只干净的碗,开始往里加孜然、五香粉、辣椒粉、白芝麻、盐、酱油等调料。然后拿热油淋过,这里的油可不能用猪油,得用牛油,是肉干喷香的关键呢。 将肉裹上酱料腌制半个时辰,就可以放入面包窑里烤上一会儿,烤到表面焦黄出香了,就可以拿出来晾凉了。 程婉蕴一共做了两斤,两种肉各一斤,她只尝了一个,觉得嚼起来口齿生香,又不算很辣,便满意地装进干燥的罐子里密封起来。 今儿太子若有空来看她,她便直接给他带回去,若是没空,便叫添金送到淳本殿去。 于是她便坐在屋子里一边做婴儿小玩具一边等。 她准备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打一个小摇篮床再做个能旋转的婴儿床布偶摇铃,她准备做上小狮子、兔子、老虎、猴子、梅花鹿的图案,选用鲜亮的布料来做,再绑上铃铛,就悬挂在摇篮床上头,小宝宝躺着就能伸手抓着玩。 小摇篮床已经吩咐造办处去做了,她花了大价钱,让他们用的上了年头的松木,不刷清漆,要仔仔细细打磨好。 青杏见她时不时对着自鸣钟张望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在等太子爷? 碧桃见了也觉着有些心酸,那两罐子牛肉干她家格格做了一下午,若是给自己做的,格格早就拿出来享用了,如今封起来一个也不动,又不收到橱柜里,想来就是留给太子的。要是格格知道太子爷要带唐格格去热河,心里还不知会如何难受呢! 于是两人便搜肠刮肚地没话找话,一会儿问格格要不要下棋?一会儿又问格格您好长时间没画木头娃娃了,一会儿又说格格,要不要把咪咪抱到院子里,您看会猫? 程婉蕴好笑:“你们俩怎么好似屁股长草一点也坐不住,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青杏和碧桃吓了一跳,不约而同道:“哪有什么事?” 程婉蕴这下更加起疑,正要叫二人坦白从宽,就听外头门帘子响了一声,胤礽浑身是汗地走进来:“怎么都进了十月,这秋老虎还这么厉害?阿婉,你这儿有没有解暑的茶,快上一碗给我,拉了一下午的弓,手都麻了。” 程婉蕴连忙行礼,又叫青杏去茶房拿她下午刚做好的山楂酸梅汤。 这个时节本没有山楂了,是她夏天未雨绸缪晒了一批果干,偶尔积食便拿来泡茶用,谁知等到她早孕期一过,她便特别喜欢吃酸,口味重了不是一点半点,因此茶房里便常备这样酸口的茶。 胤礽仰头一饮而尽,又扶着她在炕上坐下:“不是嘱咐过你?以后我过来你不用这样多礼,在毓庆宫没人会挑你的不是,你总是福身对你的肚子不好。” 程婉蕴吐了吐舌头:“都已习惯了。” “你瞧,这是不放在心上的缘故!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别总以为过了头三个月便万事无忧了。”胤礽这段时日和太医及官嬷嬷都打听了不少“孕妇的那些事儿”,甚至亲笔记录整理成册,让程婉蕴每日研读,铭记在心,“你这个时候虽说还未显怀,胎相又比之前要稳当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太医说了,你这时候要多吃些肝脏和鸡蛋,肝脏明目,鸡蛋滋阴补血,对你和孩子都好呢。” 程婉蕴连连点头,她可不敢搭话,不然太子爷可是能就着这个话题滔滔不绝讲上半个时辰不带停的,甚至说着说着把自己难住了,还会当场宣太医过来答疑解惑。 她之前就讨教过一次,当着太医的面,太子认真记录着“怀孕**个月易阳结热燥,应当多食用瓜果蔬菜等润肠之物。” 程婉蕴当时对上老太医那笑眯眯的眼神,真想掘地三尺把头埋进去。 胤礽见她乖巧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便也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待会,我会让严太医再来给你请一次平安脉。” 今儿不是请过一次脉了?程婉蕴疑惑地歪了歪头。 “皇阿玛已定了下月月初要启程前往热河围猎,我与几个皇兄皇弟亦在随行之列,这一去只怕要过年前才会回来了,”胤礽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阿婉,你想不想跟着去热河?” 程婉蕴当然想啊! “可是我……”程婉蕴也知道自己有身子可能多有不便,这也不是自己能任性的地方,气弱三分,“我能去吗?” “所以我让太医来给你仔细瞧瞧,若是胎相稳固,不怕坐马车,应当无事。热河与京城沿途设有数十座行宫,用不着风餐露宿,以往都是一路慢悠悠地过去。”胤礽见她忐忑不安却又十分期待的小模样,便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一口,“我知道你在宫里闷得慌,因此也存着带你出去散散的心思,何况……一去两个多月,我实在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宫里。” 胤礽还有半句话没有说,他竟然也生出了不舍的心思,他舍不得那么长时日不见她,总想将人日日放在眼皮底下,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胤礽早已提前请示过康熙,虽然被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顿,让他宠爱格格应当知道分寸,又说怀了身子不该多折腾,但他之后的话还是让康熙同意了。 “程氏照料儿子极用心,儿子三餐点心都由她操持惯了,如今肠胃都好了许多,这都是程氏的功劳。李氏要照顾小阿哥,唐氏又笨了些,”胤礽又一次拽着康熙的袖子撒娇,“皇阿玛还记得之前那盒薄荷糖么?儿子也想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多照应呢。” 撒娇的次数多了,胤礽也越发熟稔了。他也知道,康熙莫名对他这样“不稳重”地样子格外受用。 “皇阿玛,就让严太医去给她瞧瞧身子,若是无碍,您就应了吧!”胤礽见拽袖子似乎效果有限,便又跪下来给康熙捶腿,“皇阿玛,您应了吧!” 康熙被他磨得受不了,越磨越是火气都磨没了,只好答应了。 胤礽亲昵地给康熙又捏起肩膀来:“皇阿玛您真好,儿子今生能当您儿子,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福了!” “得得得,少在这儿腻了,回去让人把你今儿读的书拿来!我出几道题考考你!”康熙板着脸,把胤礽赶出去了。 胤礽一走,他又忍不住对梁九功摇头:“你瞧瞧这孩子,怎么越大越像孩子了!哪里有个太子的模样?哎!” 梁九功笑眯眯道:“奴才倒觉着,这是太子爷和您格外亲呢,在外头,太子爷还是极稳重的,您说是不是?” “没想到你这奴才还有些见第!”康熙听了果然高兴,十分认同梁九功的话,更加不去计较方才的事情了。罢了,不过是个小格格,太子已有长子,又未大婚,暂且偏爱一个格格也无伤大雅,程氏还算本分,就依了他这一回吧! 回头指了婚,再让太子妃好生教教。 胤礽等在乾清宫外头,见梁九功出来冲他一笑,他才松了口气。 在皇阿玛这儿,应当是过关了。 回毓庆宫的路上,他仔细回想方才与康熙的谈话,心觉自己应该没有让皇阿玛不高兴的地方,他这段日子总会这样,总是独自回忆与康熙相处的点点滴滴,妄图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又仿佛是在向自己证明一切都好好的。 他想起之前那个关于自己的梦的结局,眼底漫上一些痛楚。 究竟是为什么,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想得头疼欲裂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平日里与康熙相处更加小心仔细。 这次的梦实在太零碎,时间间隔得又这样长,他一时之间没有其他法子,除了自身谨言慎行,也传了话给索额图让他多多约束赫舍里氏的族人。 过了两刻钟,严太医来了,他仔细查问了程婉蕴的日常饮食起居,又把了脉,才出去和胤礽回话:“回太子爷的话,格格身子康健,腹中孩子一切都好。” 胤礽放了一半心,又问:“格格若要出门,坐几日马车,可对其有碍?我这儿有个御赐的四轮马车,倒是不大颠簸。” 太医一听就明白了,谨慎回道:“马车行驶得慢一些,再多铺些褥子,哪怕有些颠簸也无碍,只是这时节风大,要多备衣物,不要着凉为要。” 胤礽得了准话,再多问了些出行的细节,便重重赏了太医,让他下去了。 “如今你的身子还没重到不能出行的地步,想来是没问题的,叫身边伺候的人加倍悉心看顾就是,”胤礽下定决心,对程婉蕴道,“那阿婉就跟着我去热河吧,到时你便住在行宫里,不要去木兰围场便是了。” 虽然只是从一个宫殿住到另一个宫殿,程婉蕴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 她居然能出门旅游哎! 太子爷还是要带程格格去热河的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一瞬间飞到了毓庆宫各处。 一时毓庆宫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膳房里郑德隆揉着面不由哈哈大笑,程格格要出门,他指定要跟着去! 多长脸啊! 洪登气得面目扭曲,恨恨地摔了勺子,白白去讨好了唐格格,谁知竟然烧错香拜错了佛!太子爷莫不是色令智昏,带了怀了身孕的格格出门,究竟是谁伺候谁呀? 李氏听了不过淡淡一笑,自顾自地哄着小阿哥,她也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没想到程格格真能哄得太子开口?有了身子如此恃宠而骄,这程格格也有些不知骨头几两重了!这样正好,以后她到了太子妃手底下,就知道要吃苦头了,等着吧。 唐格格一边垂泪一边将收好的衣裳又一件件拿了出来,她咬着嘴唇,羞耻得无以复加,当时她怎么会觉得非他莫属呢? 她真傻!把脸都丢尽了! 唐格格将衣裳尽数扫到地上,伏倒在床上呜咽地哭了出来。 程婉蕴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她只是发觉唐格格好像好长时间没来找她闲聊了?最近后宫如此风平浪静,都没有瓜吃么? 但她很快就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继母吴氏带着她的大弟弟、两个妹妹,已经到了京城!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