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一次,有贵客来访,穆先生答应送人家一幅自己的画作,新来的书童不知道取哪一幅,穆先生随口说,“取最上面的一幅来。”
他忘了,自己前一天晚上,鉴赏过自己那幅油画画像,随手放在最上面了。
于是,书童就把吓得跑出来,“有,有,有一幅画……”
穆先生对这新来的书童的冒失很是有些不满,“当然有一幅画了,好生取过来就是。”
然后,小书童就哆嗦着把那幅跟真人似的穆先生画像给搬过来了,于是,贵客吓得蹿了起来,迅速地跑到门口,晒到了太阳,才放心了些。
“妖,妖,妖……快扔了!”
穆先生也是后悔啊,吩咐书童,“赶紧放回去!算了,我自己放回去。”
当穆先生亲自抬着画像回去书房的时候,贵客却醒过味儿来,他大着胆子跑过去,揪住画框一角,反复细看,发现,那只是一幅画。只是,有点太像真人罢了。
贵客也是个书画大家,立刻震惊了,抓住画不撒手,“穆兄,别忙,先让我饱饱眼福!”
穆先生无奈,这奇画遇到画痴秋言,那是不可能被轻易放过的。
就这样,穆先生只得抱着画,又回了前厅,由着秋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端详。一个多时辰后,眼看着秋言口水都快流到画上了,穆先生只得说,“秋兄,你不饿吗?要不先用饭?”
穆先生只是提醒秋言该回去自家吃饭了,哪里知道厚脸皮的秋言就笑呵呵地答道,“甚好,今日就在穆兄家中用饭,吃饱喝足,咱们再来品鉴!”
那一天,秋言一直赖在穆家,恨不得长在画上了。直到华灯初上,他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临走还言道,“穆兄,今日真是痛快啊!明日还来!哈哈哈!”
穆先生听了,一个趔趄。
关于穆先生家里有一幅奇画这件事,不胫而走,凡是相熟之人,都要来探访一番,有的实在抹不开面子的,就让看一回。
但即便如此,也是应接不暇。
后来,穆先生干脆闭门谢客,他都怕了。
纪深知道了,就匆忙回来告诉方云,“阿姐,外面都传我先生有幅奇画。你可千万别承认。我怕你有麻烦。”
“知道,咱们进京是为你科举,阿姐不会节外生枝的。”
此刻的方云还不知道,因为这画,她后来另有一番机缘。
这一年的春节,是在京城过的。节后,穆先生带着新收的学生到各位有名的文人士子家中拜访,顺便也请指点文章。
经过了多位大家的指点,纪深觉得受益匪浅,学问进步了很多。以前好些不明之处,如今也是如醍醐灌顶般,明了了。
还不止是这样,春节过后,由于穆先生总拖着纪深到处亮相,京中很多人就注意到了这位外地来的少年举子。他少年才高,却十分谦逊,长相虽不是十分好,却也算得上端正了。
就有那贵人打起他的主意,有人做媒做到了穆先生那里。
穆先生接待了几拨后,还真替学生相中了一家。
当先生说起婚事,纪深本来是没有打算的,他一心科举,那里顾得上别的。可是,穆先生说的这一家,却是让他也有些心动。
“那位姑娘出自景阳侯府杨家,比你大个两岁,今年二十,女大两岁,也不算什么。只是,那姑娘先前被人退过婚。可是,这退婚之事,我却是知道的。不是那姑娘的错,实在是男家趋炎附势,又高攀了国公家的姑娘。当初,姑娘的父亲杨侯爷在边关镇守,因杀敌被陷,被人误会死在了杀场,男家以为女家没了顶梁柱,就立刻悔婚了。”
听到这里,纪深也是唏嘘,“这等人家,趁人之危,也不是好人家,不嫁也罢。”
穆先生对这杨姑娘的人品十分赞许,“这姑娘也不伤心痛哭,也不自怨自艾,反倒是帮着母亲抚养弟弟,还立誓不嫁。后来,这误会消除,他父亲依然镇守边关,来上门求亲的也是不断。她却说,已立下誓言,弟弟不成亲,弟媳不进门,她不离家。这几年来,她一直照顾患病的母亲和弟弟,还帮着弟弟张罗了婚事。如今家中大事已了,姑娘的舅舅就想把姑娘的婚事张罗起来。他们听说了你的人品才华,愿意结亲。”
“人家是侯府,我只是一个举子,怕不般配。”纪深有些惶恐。
“谁说不般配!姑娘的舅舅可是说了,侯府一门都是武人,倒是稀罕个文人做女婿,而且,姑娘到底拖得年纪大了点,还被退过婚,说起来,也是被人议论过。她家如今只要男子有才学、人品好就成。姑娘自己不在乎富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