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夫人道,“所以才要你帮我盯着些,我一个人怎么是他的对手?” 闵老爷道,“就算咱俩合力,也未必能拿捏住他吧?” 闵夫人叹了口气,“你说他这性子是随了谁?咱俩都不这样啊……” 闵老爷道,“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 闵夫人白了他一眼,“我看儿子就是像你,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我可不这样。” 闵老爷道,“我看你这样子,晚上也没怎么吃吧?要不要陪我再吃点儿?” 闵夫人道,“你不是吃过了吗?” 闵老爷道,“少少的添一点儿,咱们正好说说话。” 闵夫人微微一笑,招呼了常婆子进来吩咐。 闵庭柯则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伸着懒腰对常安道,“苏成先最近没动静吗?” 常安道,“没有,闭门不出,会不会是因为觉得丢脸,所以不好意思出来行走了?” 闵庭柯道,“你也太小瞧苏成先了,他会觉得丢脸?只怕这会儿正躲在家里琢磨着如何东山再起呢。如今外头乱糟糟的,正是难得的机会,苏成先一定会利用流言助自己一臂之力。你要盯紧他,可别让他趁机反咬咱们一口,那就坏了我当初救他的本意了。” 常安连忙点头,“是,我会吩咐咱们的人盯住苏家的动静。” 闵庭柯道,“时不时让人去催催债,再不行就把闵家救苏家于危难的事情传扬出去,苏成先若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儿,外头看热闹人的吐沫星子也把他给淹死了。” 常安会意,“我晓得,一定会在恰当的时机散播出去的。” 闵庭柯又问道,“白元德还是没动作吗?” 常安皱了皱眉,“没有。这个老东西可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局面。六爷,您说他在做什么打算呢?” 闵庭柯冷笑道,“要是连你都能猜到他的想法,我和他过招的时候还用这么小心吗?白元德这个人,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无能,他不但精明,又沉得住气,真是不好对付。不过也没什么,只看谁能更沉得住气便是了。他不动,咱们也不动,反正姚家也加入了进来,外头的流言对咱们有利,白元德一个人同时应付两家,终究有些腹背受敌,应付不来。” 常安道,“还是他太心急了,这个时候对姚家大少爷下手,实非明智之举。” 闵庭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那你可大错特错了。白元德这一步棋,下得非常精妙,只是出了几件事,打乱了他的计划罢了。” 常安满脸不解,“属下愚钝,还请六爷明示。” 闵庭柯道,“首先,六安寺一事原本是为了铲除我才定下的,结果中途出了乱子,不但给我逃脱了,还因为卢家大少爷偶然间见到这几个人私底下在景江楼聚会,被我推测出了其中的奥秘,自此,事情就有些不对了。接下来姚家便惴惴不安,担心我会择机报复,所以明里暗里地开始向我示好,准备将脏水都泼到白家的身上。白元德稳得住,一直静观其变。眼见着我对姚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还将事情捅给了管泊远。要知道管泊远的舅舅曾绍权,和姚培源是最最不对付的。两人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就在等一个时机致对方于死地。若是传出姚培源私下倒卖军火的消息,他在川军中的威望一定会大打折扣,曾绍权就能更进一步。姚培源得知消息后也有些急了,见我有意投诚曾绍权和管家,他心急之下便开始拉拢白家,甚至起了结儿女亲家的心思。只可惜白玲珑出了这种事,姚培源就算再不要面子,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娶这么个儿媳妇回来。而姚家呢,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为了拉拢我,还准备和闵家结亲。白元德知道后,当然坐不住了。杀了姚家大少爷,姚家为了这个家主之位,必定会内斗一番,到时候元气大伤,就算和闵家的亲事成也不足为惧,若是没成就更好了,到时候他再小小的用些手段,姚家为了生存便会继续依附于白家,成了名副其实的马前卒。可谁能想到,他这一手做得不太干净,当时在场的除了姚家大少爷之外还有个外房的姚兴,甚至被他看出了端倪。姚家起初还不敢确定事情真是白元德做的,可后来要杀姚兴灭口,便等同于承认了罪行。原本姚家死了长子,没了继承人,内外房为了这个位置肯定会争得头破血流,但白元德的事情一出,大家便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一致对外,反而异常地团结,这让白元德有些始料不及。加上姚培源那头的还算,白元德的计划便被全盘打乱了。” 常安听后,忍不住道,“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人措手不及。别说是白元德,换做任何一家,只怕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闵庭柯却摇头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没看出来吗?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浑水摸鱼,躲在夹缝中推波助澜,这才让白家二房走到了悬崖边上。” 常安道,“这怎么可能?上海滩谁有这样的手腕?何况很多事都是偶然发生的,人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难道还能掐算出来不成?” 闵庭柯道,“天底下的能人多的是,可千万别大意了。” 常安道,“姚家的人一直想要见上您一面,您看……” 闵庭柯想也不想地道,“不见。” 常安并不意外,冷静地答应了。 闵庭柯道,“这个时候见了姚家的人,外头一准会说我和姚家狼狈为奸,联手陷害白家,岂不正中了白元德的圈套?那姚家也是没一个聪明的人,此刻撇清关系还嫌不能呢,往一起凑合什么?” 常安道,“会不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告诉您?” 闵庭柯不屑地道,“得了吧,姚家能知道什么要紧的事?”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正事,眼看着外头的天都黑透了,闵庭柯这才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他缓缓问道,“这几日治哥有没有打发人过来?” 常安道,“没有。” 闵庭柯有些意外。 先前流言风向变化时,白蓉萱总会打发嘉兴来关心他的情况。 怎么最近反而不问了? 难道是不关心自己了? 他顿时不舒服起来,“可知道她在忙什么事儿?” 常安道,“一直都在书房里看书练字,门都不怎么出。” 倒是挺乖的。 闵庭柯挑了挑眉,“他是对我太放心,还是压根不想知道我的事儿?” 常安可不敢多言,沉默地低着头。 闵庭柯无趣地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常安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