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色。 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人暗暗惊奇,有的人则一脸无语…… 只有闵庭柯知道白蓉萱的真实身份,闻声不禁坐正了身子。 闵老夫人原本还有些疑惑,听了戚嬷嬷的话后,反倒平静下来——这都是哪跟哪儿?治哥回来这么久了,此刻说他不是本人,那又会是谁? 这不是开玩笑吗? 则大太太更是直言道,“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狂徒?现今这样的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什么人都有,随便开口说两句胡话便有人信,最后越传越凶,以讹传讹,假的都变成了真的。” 当初白蓉萱回到上海时,可是外长房派人去接的,这会儿说她的身份有异,不等于说外长房跟着作假吗? 则大太太当然不高兴了。 戚嬷嬷忙道,“则大太太先别恼,且听我把话说完。人心险恶,防不胜防,有些事若是不亲眼所见,的确是很难相信的。您是心存善念的人,自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闵庭柯听着,忍不住高看了戚嬷嬷两眼。 难怪能被史大太太委以重任站出来说话了,这两句话说得的确高明。既阐明自己没有胡说八道,又全了外长房的面子,说他们或许也是被人给骗了。 则大太太一愣,还要再说,却被白元则拦住了话,“突然戚嬷嬷都这么说了,咱们就洗耳恭听吧。” 戚嬷嬷继续道,“我当时也觉得匪夷所思,直觉此人是在撒谎,要不就是脑子出了问题。我本是个没见识的婆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连话也不敢答,转身就跑了。等回到家里,将此事禀告给史大太太,还被她给训斥了一顿,说我不要听风就是雨的,治少爷堂堂正正回到白家,那是人人都亲眼见过的,怎么就横生出这样的枝节来?” 话是这样说,可人人都清楚,史大太太今天既然把人都叫全了,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蔡氏更是双眼放光,平生第一次觉得史大太太如此顺眼,满意地笑着道,“戚嬷嬷,你快接着往下说,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众人见她如此急迫,显然是急着打压三房。把什么都写在明面上,实在让人不齿。 白元德也觉得蔡氏的表现有些过分,瞪了她一眼道,“你先安静的听着,催什么?” 他隐隐觉得长房此时此刻突然提出这件事很不简单。就好像从前一直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一个人忽然挺直了腰板,除了反常之外,更让人觉得危险。 没错,就是危险。 长房到底在算计什么呢? 谁会平白无故做这些事? 白元德心中暗暗警醒,向着史大太太的方向望去。史大太太双眼紧闭,如同一尊石像,仿佛素光堂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她似的。 蔡氏则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自从白修治回来她就感受到了威胁,尤其是那小子还与闵家勾连在一起,让自己的儿子吃了亏。只要一想到这些,蔡氏就恨不得三房出点儿什么事儿才好。 如今不用自己动手,长房先跳了出来,她恨不得好好感谢史大太太一番。 也不知治哥怎么得罪了她,要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她越想越高兴,一直压在胸口大石仿佛碎裂了一般,一口气喝了半杯茶不说,还满脸喜悦地道,“这是什么茶?好喝得很,再给我倒一杯来。” 自有下人去倒茶。 戚嬷嬷轻声接着说道,“被大太太训斥之后,我也自觉多事,那段时间便极少出门。过了许久,静安寺那头开庙会,大太太吩咐我去为衍少爷立平安灯,结果就又被那人给撞上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故意去堵我的。我见了他转身就要跑,偏偏人多行动不开,到底还是被他给追上了。我见他如此难缠,心底便有些恼怒,想着我虽然是个仆妇,但好歹也是从白家出来的,如今咱们白家声势正高,便是我这样一个老婆子出门也多受礼遇,便是寺里的知客和尚见了也好言好语的,怎么就被这样一个生人给追得到处跑?” 闵庭柯听了,差点儿直接笑出声来。 白元德和蔡氏听了这番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这不是变相说明他们管家有功,白家在上海滩很有面子吗? 这个戚嬷嬷,还真会说话,一字一句都不是废话,明里暗里地捧着二房。 白元德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 蔡氏更是直言道,“嬷嬷这样想就对了,以后出门不论遇到什么事儿,只管亮出白家的身份来。我就不信了,在这上海滩上,谁敢与咱们白家为难?” 那副嚣张的嘴脸,实在让人厌恶。 白元智毫不客气地问道,“是吗?既然白家的名头这么管用,怎么我听说家里的睿二爷在百乐门被个外来的人打了,你们却一点儿也没有声张呢?” 当初白修睿被曾铭伟给教训之后,二房也不是没想过报复,无奈曾铭伟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有卫兵保护,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着等着,曾铭伟就离开了上海。这也一直是蔡氏和白修睿心头上的一根刺,白修睿自觉没脸,如今都不往百乐门去了,就是担心被人旧事重提,面上无光。 没想到白元智却丝毫不怕,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蔡氏脸上的笑就像僵住了似的,眼神怨恨地盯着白元智道,“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白元智懒洋洋地道,“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蔡氏气得牙根痒痒,冲着白元智冷冷地道,“这种话怎么能信?百乐门那种穷酸地方,睿哥又怎么会去?倒是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正经事不做,和那些狐朋狗友总往这种地方去什么?” 白元智没想到蔡氏会倒打一耙,正欲开口,蔡氏却抢着道,“你先别急,且老实听着。若我记得没错,当初去杭州接治哥的人便是你吧?如今治哥的身份有异,若真接回来个假货,我一会儿还要问问你呢,这人到底是怎么接回来的?你们外长房又摆着什么心思?” 蔡氏早就看外长房不顺眼了,怎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今天她非要外长房给个说法才行。 白元智闻声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随便抓了个人回来顶替治哥不成?” 蔡氏冷冷一哼,“谁知道呢,这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