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生的话一出口,不只是范至简呆住,在场众人也都是一怔。 人人都想——怎么又要冒出一个同学来? 只有闵庭柯一脸淡然,像是提前知道了结果一般。 孟繁生向闵庭柯的方向拱了拱手,低声道,“闵六爷,既然要对峙,自然要多找几个人,总不能只听我们两个的。我还请了同学来,闵六爷可否同意将人带过来?” 闵庭柯笑着道,“这里是白家长房的地盘,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该问史大太太才是。” 孟繁生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神色木然,面无表情的史大太太身上。他谦逊地道,“还请大太太拿个主意。”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史大太太还能说什么? 她淡淡地道,“那就把人请过来吧。” 孟繁生道,“多谢大太太。” 常安很快便把人送了过来。让人惊讶的这次进门的是位年轻的女子,梳着齐耳的短发,衣饰干净面带微笑,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范至简见到之后,更是震惊无比,“文佳……你……你怎么也来到上海了?” 此人正是白修治与孟繁生等人的同学耿文佳。 她先是向众人盈盈行礼,礼貌爽快地道,“我叫耿文佳,有幸在南京读书,与这两位都是旧时的同窗。” 闵庭柯道,“耿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实在是因为有些事说不通,这才将你请了过来。这位范先生说治哥的身份有假,想着多找几个人来帮着认一认,总是不会出错的。身份一事关乎重大,并非儿戏,因此家里人也十分的重视,耿小姐若是察觉哪里不对,只管说出来就是,不用有任何的避讳。” 耿文佳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说完,她这才转头看向了范至简,眼神中透着几分厌恶,“广增来信和我说起的时候我本不相信,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上学时你虽然思想偏激,言语刁钻,但心地总归是不错的。真没想到……你竟然有一日沦落成了这样……” 范至简瞪大了眼睛,“文佳!怎么连你也这样?那白修治明明就是假的,你为何不说?你……你收了他们多少好处?你……你怎能如此?” 邀请耿文佳前来作证,孟繁生思来想去也是考虑很久的。最终选择她,一是因为从前大家的关系不错,二来也是耿文佳虽为女子,但行事却比一般男子还要坦荡磊落。当孟繁生下定决心将真相告诉耿文佳后,她先是哭了一场,随后便收拾东西准备北上。 她与浚缮相交一场,也想揪出幕后真凶,看看究竟是谁,要害那么善良无辜的一个人…… 耿文佳来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会遇到什么样的场面,对什么样的话,她心里早就想得十分周全。闻声立刻便道,“如今你的眼中只有利益勾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梦想意气风发的少年。若是当初的老师知道,还不知道要如何的痛惜!” 范至简如遭雷击,仿佛有人在他的胸口重重地捶了一拳,让他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 耿文佳继续道,“你嫉妒浚缮,羡慕浚缮,我都能理解。遇到比自己优秀、强大的人,无论如何努力又都追赶不上,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舒服又有什么?是人都会有情绪,却不能被情绪左右。至简,你就是嫉妒心作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迷途知返尚且不晚,你还是今早收手吧。从前你的学业也是不错的,此刻捡起,仍能回归正路……” 范至简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谁嫉妒他了?我有什么可嫉妒他的?他有什么了不起?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目中无人,仗着老师喜爱便孤高自傲。他就像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根本不知道人间疾苦,他高高在上,觉得旁人都比他低了一头。他得意什么?他招摇什么?他又神气什么?如果我也托生在那样的家里,肯定是要比他强的!” 虽然句句不提白修治的名字,但人人都知道他口中的这个‘他’说得便是白修治。 眼看着范至简大吼大叫,神若癫狂,孟繁生立刻将耿文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以防范至简在激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白元则见状暗暗叹气。 这个姓范的也太沉不住气了,被人三言两句便轻松破了防,以他目前的情况,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只怕说什么都会被人怀疑的。 蔡氏也看出了端倪,见状立刻插口道,“范先生,你别被人带了节奏。咱们今日只说白修治的身份,可别越扯越远。” 至于学业为人等等,她才不关心呢。 范至简已经急红了眼睛,“好啊!你们颠倒黑白,拿了旁人的好处,说什么都不肯承认白修治是假冒的!那咱们就回南京,请更多的人作证!我就不相信了,他一个假冒的,还能真变成真的不成?” 事情真闹到那个地步,白修治就算是真的,也变成假的了。 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她’呢? 范至简的一番话打了孟繁生一个措手不及,耿文佳也显得有些惊慌。 闵庭柯却忽然道,“范先生想要人作证又何必舍近求远,南京路途千里,在座的人只怕都没工夫走这一趟。所以由我做主,已经从南京那边请回了不少人。包括你的旧时同窗还有老师。只是这素光堂有些小,一时半会只怕站不下。不如这样好了,你想见谁,叫出名字来,我将人请进来和你当面对话,可好?” 范至简才不相信闵庭柯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分明就是在吓唬他! 范至简道,“闵六爷,你不用拿话诈我,就算你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将我在南京认识的所有人都请过来,更不能让他们都帮着你说话!” 闵庭柯淡淡地道,“是不是诈你,你说出个名字来不就知道了?” 范至简得意一笑,“既然闵六爷不怕丢脸,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有一位同学名叫孙怡,不知可来了?” 闵庭柯向常安挥了挥手,“请孙小姐过来。” 范至简顿时愣住。 怎么……怎么可能? 常安快步出了门,去许久不见回来。 范至简渐渐又有了底气,冷笑着看向闵庭柯。 可随着一阵脚步声的传来,他的得意、轻蔑和不屑瞬间便变成了一摊死灰。 只见孙怡缓缓走进了门,目光清澈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范至简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