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宜交易、开业。 晁盖假扮蔡京府中干员混入知尹衙门已经两天。每日深居简出,倒也不怕被熟人看到识破。 刘唐和陈威则率领一些背巍营亲兵在府衙外张目,沟通内外。 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很是逍遥。 “大喜啊,上差!” 董知尹快步而来,见到晁盖,急忙躬身施礼,喜笑颜开。 “讲来。” 晁盖闲来无事,正在写字。从小学的一手瘦金体毛笔字,大学毕业之后太过忙碌,已经有些生疏,这两日无聊,又捡了起来。 看到晁盖一副都在我预料之中的模样,那风轻云淡的气质实在出尘。 还有那毛笔字,运笔灵动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风姿绰约。 莫非这就是当今天子所创的瘦金体? 据说天子笔迹在东京汴梁引起模仿狂潮。士人皆以会写瘦金体为荣。自己在地方任职多年,想不到今日有幸见到。 董昌言暗赞,果然不愧是太师的心腹人,自己何时才能有如此气质和风采? “上差,按照您的指示,我这两天让手下大肆宣扬那黄泥岗劫案乃是梁山泊老匪所为。 想不到竟然有意外收获,有客商提供线索,那梁山上竟然真的有匪,带头的一个叫白衣秀士王伦的。 跟咱们宣传的王麻子不谋不和。什么白衣秀士,我辈读书人岂能落草为匪?一介匪徒想来必定是满脸麻子,凶神恶煞。” 董昌言信誓旦旦道。 “还有呢?” 晁盖见董昌言半天说不到关键处,言语点他。 王伦是不是满脸麻子我还不知道?用得着你腻腻歪歪。赶紧说钱的事! “喜事,喜事,这两日经过我的宣传,再加上一些小手段,已经说服城内豪绅带头捐款三万余贯。目前全城衙役逐门拜访商贾和百姓募捐还能大获一笔。 我还向周边八县摊派,每县一万贯,三天之内拿不过来,本官先送他们去沙门岛走一遭!” 董昌言一笔笔给晁盖念着,邀功一般的说道:“以此计算,十日内,必定能募捐十五万贯经费。太师那十万贯拿出,豪绅的三万贯退回,剩下两万贯三七分成,咱们能拿一万四千贯!” “哼,格局小了不是。” 晁盖不屑道:“那些穷鬼百姓手中能扣出几个铜子?你可知咱们最该去向哪些人募捐?” “城内坐拥无数店铺的员外?” 董昌言试探的回答道。 他当官这么多年,断案无数,给他往衙门送钱次数最多的就是这些员外。他们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每年依靠店铺租金就能赚取无数财富。 “只是他们经常向我纳贡,敲诈过甚,不太好吧?”董昌言良心发作道。 “他们拥有门店之利,你拿了他们全部家财也不妨事。只要还有店铺,只要不竭泽而渔,就会源源不断产生财富。你怕什么! 还有呢?” 晁盖出言安慰道。 “城外良田无数,阡陌纵横的地主如何?” 董昌言就是地主出身,每到灾年,家里就能扩大土地规模,谓之行善积德。 皇家也鼓励官员买田置地,谓之耕读传家。 济州府内就有许多大地主,拥有土地数千顷,佃农庄客近万。 “只是这些豪强手下庄客众多,怕是不容易就范。” 董昌言也知道大地主的势力不小,有的家眷甚至在外地做官,不好得罪。 “家大业大,人心就不齐。只要不动他们的田地,你怕他们造反么?就算出了乱子,将来你已调到外地为官,怕他们作甚! 还有呢?” 晁盖继续鼓动。 “囤积居奇的豪商如何?” 宋朝商业极度繁荣,济州府内也有许多闻名的豪商大贾。比如阳谷县贩卖药材的西门家、汶上县贩卖铁器农具的唐家,巨野县贩卖颜料的朱家 “这些人,每个的家财都在十万贯以上。利益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怕是不肯乖乖就范。” 董昌言分析道。 “越是盘根错节,越说明他们不干净。 不肯募捐,就是与劫匪有勾结。与劫匪有勾结,我们就要秉公执法,关在牢里待几天,家产自然乖乖献上! 还有呢” 晁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蛊惑别人的恶棍。 董昌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觉得晁盖说的有理。 “九出十八归的高利贷商人如何?” 董昌言就知道济州府内有几个专放高利贷的富商,他们积累的财富非常巨大。虽然是一介商贾,却穿戴丝绸,与府吏称兄道弟,很是豪横。 “他们给我也进贡过不少银子。平时也颇为孝敬。” 把这些财神爷给勒索了,董昌言还是有点不舍。 晁盖颇为赞赏,有董昌言这样一个贪官污吏做参谋,济州府内有钱人家底细都能摸个通透,以后劫富济贫也更有针对性。 于是继续鼓励他道:“既然孝敬,就该更加大方一些。这些高利贷者赚的每一文钱,都是在你董知尹庇护下获得的,这本就是用你的权威换来。换句话说,这些钱本来就该属于你。这些家伙完全就是在拿你的钱来糊弄你!” “对呀!他们竟然敢拿我的钱来糊弄我!” 董昌言越想越觉得有理。心头怒火渐起,匆匆而去。 不出五日,大肆搜刮的董昌言就刮了近二十万贯。 民间群情义愤,暗地诅咒,甚至有人把他的外号改成:天高一丈赛青天 ----以前刮地三尺,现在开始刮地一丈啦! 但董昌言毫不在乎,自己只要办好差事,很快就能得到太师青睐,调往更加富庶的肥缺上,谁还在乎济州这个小地方啊! “上差,钱也募到了,粮食也筹备好了。城内豪绅都在催我尽返款呢。怎么办?” 董昌言又到府衙后院来问计。 “返给他们。今夜就给他们分。 另外封装好十万贯,太师接我手信,已经从东京派来高手,要将十万贯运走,这个需要保密,免得再出差错,若是再出变故,你我连去沙门岛的机会都不会有。” 晁盖语气果决。 “这个当然已经提前装箱备好,万不敢耽误了太师大事。但是,剩下的钱真要分啊?” 二十万贯捐款,十万送给蔡太师,三万返给豪绅,剩下七万。 三七分成,就要分给豪绅两万一千贯! 我董昌言冒着大风险,顶着大骂名,凭本事赚了七万贯,结果这些豪绅顶着乐善好施的美名啥也不干就分我两万一千贯? 凭什么! 晁盖不用细想,看到董昌言的纠结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真是个愚蠢且贪婪的斯文败类。 不过这样的人,也更好掌控。 “心疼了?” 晁盖语气和蔼,像是个知心大哥哥。 “有些不忿罢了。” 董昌言调整了一下情绪。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梁山老匪还没征讨呢,不宜和这些豪绅闹翻,以后还有用到他们的地方。” 晁盖轻声安慰道。 “谢上差,不,谢蔡兄安慰。每次与蔡兄交谈,就如沐春风,如鱼跃空。既能增长见识,又能解决疑惑。于是不自觉将您当兄长看待了。” 董昌言最近连去七姨太那儿的兴趣都减了,常常往晁盖屋里跑,来聆听教诲。 曾跑过几年业务的晁盖明白,这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病,得治。 “你我一见如故,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吧。将来同在太师门下,也好有个照顾。” 推拉之术就和钓鱼一样,不能一味强拉硬拽,适当也要放松放松,给鱼儿一个错觉。 “兄长!” 董昌言热泪盈眶。 “贤弟!” 晁盖满脸欣慰。 “以后我敬兄长,情同骨肉,胜似同胞。” 董昌言双手一抱,一躬到底。 “以后我认你为弟,吉凶则彼此照应,贵贱则甘苦同情。” 晁盖发现自己现在谎话简直随口就来,脸色不红,心不乱跳,状若真实。 “叮,检测到符合条件天命源1人。” “否,否,否。” 晁盖一惊,连忙否决。 晁盖渴望每天给自己提供天命值的人员增加,但这种已经被官场熏黑的斯文败类。晁盖还是不愿意跟他有太多因果牵连。 计议已定。 董昌言当晚便邀请豪绅,豪爽分钱。 豪绅很满意,觉得董大人信守承诺,又敛财有道。像这种投入之后,快速敛财的事情,多几次才好。 “大人,外面多有议论,追问我们何时去剿匪?总得有个章程。” 有豪绅提醒道。 “麻匪要剿,不剿不行。但具体时间,我自有计较。散了吧。” 董昌言不想跟这些抢了自己两万一千贯的家伙多言,想要尽快回去向晁盖问计。 赶走豪绅,董昌言找到晁盖询问下一步计划。 “不急。先稳一手。待太师的十万贯生辰纲运走之后再说。” 晁盖说完之后,继续看着董昌言。 “哦,看我这脑袋。兄长,剩下那四万九千贯,咱们怎么分?您自然应拿大头。” 董昌言醒悟过来,急忙拿出明细,让晁盖分配。 “这剿匪颇费人力,动员兵丁、衙役、农夫上千,就给他们分一千贯赏钱吧。剩下四万八千贯,你我二一添作五。如何?” 晁盖现在心越来越黑了。 “兄长慷慨!” 董昌言赞道:“只是那兵丁征缴贼寇,本就应当,一些皮紧的贱役和脸上刺字的贼配军而已。还给他们赏钱,是否太慷慨了。” 慷慨吗? 人家拿命去拼杀,连每人一贯钱都不愿给吗? 晁盖有点不理解这个时代官员们对兵丁们的态度。 算啦,这不正合我愿吗?本来就是想把他们当成运输大队长,越弱岂不越好? “那就省下来,全部送给贤弟,听说你准备纳第八房小妾,就当是个贺礼。” 晁盖挥手将一千贯划给了董昌言。引得董昌言一阵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