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卓依然昏睡，全身检查下来，除了小腿部有一处枪伤未愈其余还正常，血液检出镇静剂。 阿奇兰承认给他服用了镇静剂。 人没事就好，对于乔云舸来说，活着才重要。 “阿奇兰舰长，我需要你们的舰员一起配合登上月神号！”荀元化冷不丁对阿奇兰表达出他的要求，怎么听都是种命令式口吻。 “这？” 阿奇兰很错愕，他迅速镇定下来说， “我们舰员刚从外面回来，大爆炸中我们还被飞溅来的物体牺牲了八个舰员，实在是九死一生啊！如果我再让他们执行登鬼船任务，恐怕都不会愿意！” 阿奇兰瞪大眼珠，满脸都是不情愿。 荀元化望了望乔云舸这边，见他没反应，继续要求，“既然我们已经合二为一，目标都是为了早点得到雪龙号回归地球，所以我希望阿奇兰舰长能配合我们！” “这位先生，此事需要乔云舸舰长决定，而不是由其他人吧，我并不觉得一个舰员以这样口吻向我说话，恐怕不太合适！” 阿奇兰开始争辩。 乔云舸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知道这位干将心底的盘算，“嗯，阿奇兰舰长，可能您还不知道，这位是荀元化，我的同士已被正式任命为星启号副舰长。他对您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由他作为副舰长这个职位来背书的！” “什么？” 阿奇兰犹自不敢相信的瞪着这位站在他眼前的年轻人，看上去三十岁的青年是如何登上副舰长这张宝座的。 荀元化微笑地看着阿奇兰，仿佛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确实荣登大宝。 “哦，失敬，荀，荀副舰长！不过我还是坚持刚才的看法，我......”他还想说下去，不料被荀元化打断，“作为一名失去了战舰的指挥官，与失去自己手里的枪的战士是一样的，他就该听从命运的安排，如果有命运，那就是我们拯救了你们，现在是你们付出回报的时刻了！” 阿奇兰自然没什么底气，无论是从人数还是武装力量上他们都处绝对劣势，他最后看了下乔云舸，求助眼神并没得到任何回应。 阿奇兰低头思忖了会，“嗯，可以，不过，登龙月神号的任务不会全部由我们舰员来完成吧？” 荀元化笑了，笑容有些灿烂，“我们会安排现场负责指挥的人员，请放心！” 阿奇兰愣了下，无奈地摇摇头。 尔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成语想必这位异国舰长会有他们的相似诠释，乔云舸乐观其成，荀元化适合做红脸，以前他自己总冲在前面做红脸，现在总算可以退居后面好好做一番白脸了，毕竟和事佬谁都会干，不得罪人又何乐不为？ 十五名心不甘情不愿的非凡号舰员集合起来，荀元化将他们组成三支登龙队，每组五名舰员分别由游栋梁，狄天艺和朱飞带领。 荀元化没见司寒烟，有人汇报说她正在张夏医师那。 乔云舸从荀元化表情读出一闪而过的愠怒被控制，这并不容易，对一个年轻舰长来说，控制情绪有时候比指挥一场战役更勉为其难。 月神号比勇士号还长十多米，七十多米的太空船同样和勇士号一般，在这片黑域中如巨大的鬼魅在缓缓轮转着，似乎在那里静静地等着猎物去自投罗网。 我们今天会是猎物还是猎手？乔云舸一时竟有些许的恍惚。 很安静，只有三个战队的十八名登龙队慢慢地游弋过去，他们的身形显得如此渺小。 幸好他们大部分都不是自己的兵，而且这些人还是置星启号落入如今这般惨景的始作俑者，他们本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乔云舸有些苦涩，我们也不是善茬，这倒是真的，战争时代的善根本就是对己方的恶。 恐怕只有强硬如荀元化这类人才能对抗他们，也许。 会不会是场硬仗？乔云舸评估了一下，觉得登龙的难度不会高过勇士号，后者轮转的速度明显比眼前的这艘月神号快得多。 他忽然听到一种恍惚是来自于宇宙深底处的声讯。 “哐！” 它悠远，古陌又冰凉，仿佛从一具古棺中发出的敲击。 有几个同士同时望向了他这边，眼神中尽是探询和疑虑，甚至有点犹豫，荀元化正全身关注着屏幕。 “游栋梁，你们可以开始！” 荀元化沉着又冷漠的声线在指挥大厅里响起，乔云舸已告知他可全权做主，不过他自己会在指挥舱里予以辅助，荀元化以坚定的点头动作替代了所要表达的言语。 他需要一位冷酷又多智的将领，作为非常时期的雷霆手段，乔云舸相信这位干将能做到。 一个多小时很煎熬。 忽然，指挥舱门传来急促的门铃，现在的指挥舱已严守出入门都必须紧闭的原则，只有得到允许才能入内。 对讲机的屏幕上出现司寒烟满脸焦急的脸，乔云舸心头一惊，难道是丁卓，他支持不住？ “王英她，她还是发作了！” 王英也是她的好友，虽然不及陈丽医师亲密，乔云舸知道她此刻的心境。 对于已经发作成为血灵舰员的处置问题，乔云舸已和核心舰员一再讨论过。 在科战舰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血尸病毒的传播比在奇异号邮轮上更容易。 近乎大半主张立刻安乐死的决策让乔云舸略感宽慰，毕竟作为指挥员的心是该冷一点。全体星启号舰员也做了一次临时投票，主张安乐死的仅仅以几票获得了原则上的通过。 显然多数普通舰员的感情超过了理智，这点不如核心舰员，但感情如何让他们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乔云舸知道这点。 他只能以抱歉的表情看向司寒烟，“我很遗憾，如果换做是我，也希望大家以我们的决议为指导思想，执行吧！” “乔舰，就让王英她自生自灭吧，反正她又出不来，可以吗？”司寒烟近乎哀求的语气。 “血灵也要吃喝，谁去送食物和水呢？”乔云舸的这个问题让司寒烟愣了下，“那就不要送了，至少她还能活上几天！” “是的，她会饿死，然后，就会起尸，成为一个血尸整天撞门，这样的结局会让您好受些么？”乔云舸不得不说出这样的事实，这也是数次讨论中遇到的难题。 “也许就是我们该承受的，留下她吧，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上多久了，总比我们亲手杀了她好！”吴子玉走来对他说。 乔云舸暗叹一声。 荀元化没参与讨论，他正指挥一场重要战役。 乔云舸同样没忘记关注他那边，他们终于登龙的消息传来。 “我们成功了！乔舰！”没有预料之中的灵异事件，十八名登龙队员顺利进入鬼船月神号。 乔云舸感觉到些许的安慰，仿佛被注入了一点力量，也许他该将这份喜悦带给曾经的那位同士战友吧，那位战斗力并不输于司寒烟的王英。 “好吧，记住！永远不要开启她的宿舍门，严禁送餐，违者必究！明白吗？” 司寒烟心中大喜，“知道了！”她连谢谢都忘了说转身就走。 阿奇兰抑制不住的得意，“乔舰，我们的亚特舰员看来不负众望，战力还在！” 乔云舸觉得该鼓励一下，“确实，我们配合的还不错！” 荀元化在一旁笑着说，“希望他们能抓紧时间休息好，接下去我们就要登陆火星了，接着还要占领雪龙号。”荀元化淡淡的口吻，好像在说去你们等会还要看场电影。 阿奇兰笑意凝固，嘴角抽动了几下。 “荀副舰长！”他几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没用自动同步翻译器的龙国语言显得极不自然，“您希望我们这些刚从登龙月神号下来的疲惫之师立刻马上承担登陆火星任务，然后还让他们占领雪龙号？您是开玩笑？” 荀元化语气依然如故的平淡，“我们当然会增加一些操作方面的精英，不过我希望攻击雪龙号的主力还由你们承担。” 阿奇兰遏制不住的怒意，“不行，你们龙国人不能这样干！我要求立刻跟我们地面指挥中心联系！” 他顿了下，冲着荀元化大声说，“哼，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打得什么主意，借刀杀人，把我们亚特国的这些航空精英都赶尽杀绝吗？” 乔云舸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荀元化这招确实有些露骨，闹到地球指挥部龙国也是理亏。 “阿奇兰舰长，荀舰并非此意，我们也同样会派主力队员的，请阁下放心！” 乔云舸这番话让阿奇兰略平静了些，“乔舰，那您说个参与人数的比例吧，精确到比例我才放心！” “自然是一比一才算得上公平，您说呢？”乔云舸没加思索。 “不行，你们舰员尚有起码五六十名之多，我们就只有这十多名硕果仅存的一点人马，按这比例来定，如果登陆火星需要二十名突击队员，那么我方最多出六名，如果是一比一？何来公平二字？” 阿奇兰并不满足。 荀元化忍不住驳斥道，“阿奇兰舰长，我们乔舰看在您的面子上已退让了很多，请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那只是您的想法，我希望贵舰能秉承一个公平的原则办事，如此比例极不恰当，想必哪怕是地面联合指挥中心的任何人都不会认可的！” 阿奇兰搬出了他自认为的杀手锏。 乔云舸并不想过多干预，他要看看荀元化怎么办事，红脸还能不能在不完全撕破脸皮的前提下继续唱下去。 荀元化见乔云舸沉默，接茬继续道，“现在和地面指挥中心的联络处于失联状态，而且登陆火星已迫在眉睫，因为我们的星启号已经被你们击中多处要害，内舱壁也已破坏，您没见舱内温度已经快接近极寒状态了吗？恐怕我们最多也只有一天甚至十几个小时可供我们在这里挥霍废话了！” 阿奇兰脸色越发苍白，多日以来未曾刮面的脸上胡渣遍布，“尽管这样，也不能以我方舰员的无辜生命做代价的！这太不合情理了！” “无辜？难道您觉得我们是一群凶手？将我们的队员和你们都推上断头台吗？” 荀元化连着三个疑问句让阿奇兰张口结舌。 乔云舸觉得这事就这么定了，“阿奇兰舰长，我们余下没多少时间，还有两步需要走，尤其是雪龙号那边，万一指挥舱被破坏掉，那我们的全部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如您所愿！” 阿奇兰愤愤然，却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实力不济徒枉然。 之所以乔云舸要将清缴雪龙号的主力提升到一比一，也是考虑到亚特人确实体力和精力都因为登龙月神号而下降，不能为了将对方赶尽杀绝将生存机会降低，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月神号最多能容纳二十人，因此乔云舸决定也需要将最优秀的队员派到这里，争取一战而胜。 吴子玉和荀元化分别担纲操控月神号和清缴雪龙号的指挥。 届时吴子玉和朱飞将驾驶月神号登陆火星，荀元化和游栋梁则主攻雪龙号。 李自省和管伊将继续控制着星启号接应，如果他们能成功返回月神号的话，地面人越多胜率会越高。 近乎五十多个血灵和血尸，这二十名不到的队员怎么对付得了？太难了，清缴非凡号出动了几乎全部的舰员，为此牺牲了好几个，受伤多名。 想到此乔云舸更为忧虑，万一月神号返回不了，或者其他原因而使得火星地面只有这些人执行任务，如何是好？这场仗还能打吗？ 他问过荀元化和吴子玉，后两者也没更多把握。 “我尽力而为！”荀元化的答复完全消除不了乔云舸的担忧。 月神号上面的共八具尸体已被装入睡袋集中联在一起，据游栋梁叙述，那是一幕很不舒服的场景，除了有一个尸袋被安放固定住，其他六个人都是被一枪毙命，出手之狠辣令多数人死不瞑目。 最后一人应该就是欧里安，那个本该负责刑事犯罪预防的高境警官却成了凶手。 他是在很久以后因缺粮被饿死，尔后苏美尔为日后能重启太空船而让电力全部停止。 “所以我们还是幸运儿，这是一艘还能启动的太空船，没遭到破坏，只有表面有一些擦伤！”游栋梁舒了口气，他缓了过来。 启动月神号的过程比较顺利，指令舱的联络系统在两国人员的努力下联通了苏美尔地面指挥中心，后者给予了最大努力帮助重启月神号，吴子玉和朱飞先行登龙月神号接管了它。 月神号终于回归。 荀元化要求司寒烟留下，一向奋勇在前的女汉子第一次显出犹豫之色，乔云舸说，“您也确实该歇歇了，这次不用冲在前。” “好吧，您也保重，活着回来！” 司寒烟看着荀元化的眼神里第一次变得温柔了些，乔云舸看得懂，他知道这两人感情似乎在升温，哪怕她留下是照顾丁卓，那也是为了还一点感情债吧。丁卓没戏了，所谓命运就是如此。 荀元化此人不简单，敢留出空间让他们相处，一则体现出大度二则体现男人对女人的爱护，没有相当胸襟恐怕难以做到。乔云舸为此十分赞许。 吴子玉和朱飞负责驾驶，荀元化和狄天艺，黎安，崔宏，步明杰，罗根，管杰，林子豪，许家德组成了突击队精英，原本让游栋梁留下休养，他坚持要去。 丰玉珂这段时间表现欠佳，吴子玉提议由林子豪替代，许家德表现突出被选入这次任务。 莫里担任了第二突击队的队长。 非凡号的突击队精英由莫里，格兰，阿伯德，斯坦克，温士顿，哈珀，伦特，希斯，杰丽米，梦丽莎组成，最后两位是女子，能从非凡号上的诸多血灵和血尸中脱困的都不简单。 乔云舸审视了一下作战队员，多数非凡号的队员是在月神号，在指挥舱里联通视频后，让荀元化给分别在两个地方的队员做了一次动员。 乔云舸最后也做了总结性讲话，“这次行动关乎我们两舰全体人员的安危，你们都是我们精心挑选出来的最强精英，如果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你们需要面对的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血灵和血尸！而且一旦受伤也将被囚禁起来，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现在你们不但要依靠这艘月神号登陆火星，而且登陆后要将雪龙号的血灵血尸清缴完毕，或者，嗯，” 乔云舸突然灵光乍现，他没顾得上征询其他人意见，接着说下去。 “或者，我们可以这样！至少也要争取占领指挥舱，将雪龙号开回这里，让我们来消灭掉其他的血灵和血尸。嗯，我觉得你们这些人就直捣指挥舱，这点比消灭血灵血尸后再将雪龙号升龙简单许多，各位有什么意见？荀元化，吴子玉，哦，还有阿奇兰舰长？这是我刚想到的！我们的人数和时间都不允许把时间耗费在清缴上，这样太危险！” “可以啊，现在的雪龙号的情况也应该基本稳定了，听说健康人都躲在几个地方不会出去，指挥舱被占，也不会有很多血灵，一路直插过去不会有更大麻烦！”这是吴子玉的表态。 “ok！乔云舸舰长，是个绝妙的主意！我个人表示赞同，只要能将雪龙号指挥舱占领，将它开起来，其他都不是问题！” 阿奇兰舰长面露喜色，他的手下已然不多，能少牺牲一个就是保留亚特国的一个精英和未来。 “行，就这么办，乔舰，您的提议可以作为我们的第一套方案！” 荀元化思忖了一会也首肯了他的意见。 “星启号和非凡号的同士们，祝你们龙行万里！” 乔云舸向屏幕和这里的突击队精英各行了一个龙国战礼，胸口被锤击的感觉是战鼓在心中锤响的信号，战士们回望而来的眼神同样坚毅。 “一定完成任务，龙国万岁！” “完成任务！亚特国万岁！” 两国战士用不同的战礼和声音表达相同决心。 “出发！” 荀元化用注目礼看向乔云舸这边，乔云舸用力点头。 荀元化随后望向司寒烟，这是他最后的牵挂，后者犹豫了一秒终于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荀元化低声对她说了句什么，离开。 也许一个转身就是永诀，乔云舸在司寒烟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情绪。 月神号开始调姿，准备进入火星外轨道。 机舱里坐满了队员，两队人都在做着降落前的准备。黎安凑过来，他旋开头罩，神秘兮兮的对游栋梁说，“游哥，你有没有听到敲门声？” “中邪了吧？这地方谁来串门子？” 游栋梁在头盔里大声对他说，黎安呆愣了会，支起耳朵又听了阵，冷不防用手撞了他下，“你听听这不又来了！咚咚！咚咚！就这个声音！该不会哪里坏了吧？” “唉！你特么好烦！” 游栋梁也旋下头盔，过了一分钟，刚想骂，不知哪里传来的“咚咚”声，游栋梁循声看去，大概是从不远舱门那里的舷窗传来的。 “走，去看看！” 他俩凑到舷窗看了会，并没有什么东西在外面，但声音似乎就从这里传出，两人感觉有些诡异。 拿下头盔的罗根也跟过来，他堆满不安和惊恐，“我也听到了，是不是月神号哪里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