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黑黑白白。 毫无疑问,今夜的劫狱便是黄川设下的一个“阴阳局”。 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子,黄川自是个极有心计的人。 放眼整个定州,或许除了沈世安之外,便再没人比他更阴险狡诈了。 甚至沈世安可能也不是对手。 曾身居宰相高位,沈世安的城府更多在“家国大事”上,玩的是权术,是政治。 而黄川则更精于算计。 今夜之事便是他精心设下的“请君入瓮”的圈套。 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当李平阳走出大牢的那一刻开始,双方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平阳的“出逃”不仅从侧面证实了他便是灵石案的主犯,并且还给了黄川一个将李家一网打尽的理由。 之前说过,私侵灵石并非是会连坐的大罪。 所以此前黄川不能直接对李家的其余人怎么样。 但现在不同了。 李平阳越狱已是事实,劫狱之人又“供述”出幕后主使乃是李仁和李良。 如此一来,黄川便可将李家所有人,甚至包括丫鬟仆人,一同丢进大牢。 不过这还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他最终要做的,是以这些人为要挟,逼迫李良主动现身。 你手上有我的罪证,我手上有你的家人。 不同的是,你的罪证未必能拿我怎么样,但我却可以随时取你全家人的性命。 这种情况下,黄川认定李良不可能沉得住气。 而一旦李良现身......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制造一场假的劫狱,给李家扣上真的罪名,再用这真的罪名杀人,最终掩盖真的证据。 九真一假,这就是阴阳局的可怕之处。 不管事后有多少人怀疑,大概率都无法找到纰漏。 因为除了这场劫狱之外,其余的都是“真的”。 不。 应该说就连这场劫狱也是“真的”。 哪怕身为“主使”的李仁,在一刻钟前还对此一无所知。 “砰!” 房门推开,当五花大绑、浑身湿漉漉的李平阳被人推进屋中时,同样五花大绑、早已在这里被关了半个多时辰的李仁瞬间目瞪口呆。 “不是,爹,你咋来了??” 瞪大眼睛,他艰难支起身子,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是在大牢里关着么?” “唉......” 可能是刚才受了些拳脚,李平阳此刻有些虚弱。 他此刻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黄川算计了,自然也很清楚李仁对劫狱之事一定一无所知。 绝望之余,他没心情给李仁解释什么,便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不过李仁倒是不依不饶,仍在瞪着眼追问: “爹,你说话啊!” “我不过跟郭香兰私通了几次,通奸罪顶多也就是发配充军。” “黄川他把你从牢里弄过来干什么?” “......” 李平阳:“???” 沈府,北侧独院。 “唔唔唔!” 就在李平阳跟李仁大眼瞪小眼的同时,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沈清弦则正惊恐万分的盯着面前的“贼人”,小脸一片煞白。 “沈姑娘,是我!” 压低声音,李良死死捂住沈清弦的嘴,甩掉斗笠:“李良!” “......唔???” 看清李良的脸后,沈清弦先是一愣,紧接着双手立马护在胸前,眼神也变得十分警惕。 靠,你丫想什么呢。 李良深吸一口气,沉声再说:“沈姑娘,你别误会。” “我来是有事想要求你帮忙,绝无别的意思。” “此事事关我李家存亡,我迫不得已才来找你,若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不会逼你答应我,只希望等会儿我松手后你莫要喊叫。” “可以么?” 语速很快、很急,李良此刻就跟个“水鬼”一样,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浸透了,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 但那眼神和语气却是无法伪装的真诚。 他现在应该真的很需要我......一个念头闪过沈清弦脑海,令她竟下意识的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刚点完头她就后悔了。 大半夜的冒雨来找我,还是偷偷溜进来的,一猜就是很棘手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点头! 就应该立刻叫侍卫来将他赶走才对! 不!应该打一顿!! 沈清弦的羞怒来的后知后觉。 她咬了咬嘴唇,打算等李良松手之后就立马喊人。 不过当后者真的缓缓将手松开之时,“来人”二字却又怎么也没能喊出口。 “......” 死死盯着李良,嘴唇几度张合。 足足过了数息,沈清弦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狠不下心了,这才故作凶狠的一把将李良推远了一些。 “你不要看!” “先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轰隆隆!” 雨越下越大,夜风推撞窗户发出哐哐声响,如江河倒倾的雨帘模糊了天地,令屋中唯一一盏烛火显得格外孤单。 很快,穿好衣服的沈清弦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当然了,她刚刚并非啥也没穿,身上还有穿着亵衣的。 只不过现如今在外又多套了一件长裙而已。 “你......” 举着烛灯走到李良面前,她冷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为何侍卫没有发现你?” “我翻墙进来的,今夜雨大,你府上侍卫都不愿淋雨。” 李良快速回答:“还有,你卧房的窗户没插拴。” “谁、谁知道会有人竟如淫贼一样翻窗......” 沈清弦红着脸瞪了李良一眼。 她本来还想再多骂几句的,但看到后者心急如焚的表情时,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小声嘟囔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帮我查几样事!” 李良早就等不及了,立马说道:“灵石案出了变故,我确定我爹和我大哥已经出事了!” “但我眼下不能露面,便想请你帮我查一查今夜定州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尤其是水镜楼和州衙......” 很快,李良就噼里啪啦说完了自己的请求。 他清楚以沈家的能量,想要查这些十分简单。 但他不确定沈清弦肯不肯帮忙。 毕竟从沈清弦和沈世安两人此前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想过多掺和进这桩案子当中。 若作为一个旁观者,李良完全认同沈家的选择。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桩费力不讨好的事。 李家又不是什么大世家,即便李平阳能活下来,也给不了沈家什么等价的报答。 但得罪了黄川却是实打实的损失。 因此,李良能理解。 可问题是他并非一个旁观者,而是与李平阳和李仁“生死与共”的当事人。 所以还没等沈清弦开口,他就已经想好了被拒绝之后自己该说点什么,怎样才能再争取一下。 然而这些话却并未派的上用场。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看着李良,片刻后,沈清弦只问了一个问题。 李良愣了一下,回答的稍有些慢。 “因为我没有太多信得过的朋友......” 这句话是实话。 前主虽说有不少朋友,但大都无法托付这么重大的事情。 而能够信任的那寥寥几人,则并不具备沈清弦的能力。 就像宋迟盈,李良倒是相信她不会出卖自己。 可她只不过一介乐妓,哪里会有能在短时间内查明这么多事的手段。 说白了,结合“信任”和“实力”两点,沈清弦就是唯一的人选。 “所以我是其中之一么?” 沈清弦轻轻攥住衣角,小声补充:“你信任的朋友之一。” “是。” 李良立刻点头:“否则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好。” 站起身,沈清弦背过身子,不再去看李良。 “我答应你。” “我现在就派人去查,最晚一个时辰应当便可查出结果。” “不过事先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你知道的,你们与黄川的恩怨本就跟我沈家无关,我没有理由总是帮你。” “......” “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