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 睡梦中的姜沐言,头摇得越来越快,低语声的音量也越来越高。 她再低喃下去,必定会引起外间婢女的注意。 萧南瑜犹豫几息,伸手撩开纱幔。 “萧南……” 姜沐言眼皮下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着,忽然一声高呼。 萧南瑜见她要醒来,迅猛出手点了她的睡穴。 姜沐言慌乱不安的眼睛刚刚睁开,复又无力闭上。 被点了睡穴的她,这一闭眼倒是安静了下来,眼皮下的眼珠子也不再快速转动,睡得似乎还算安稳。 “大小姐?” 外间忽然响起守夜婢女的声音。 萧南瑜紧接着听到外间传来细细碎碎的细微声响。 守夜的丫鬟下床要进来看姜沐言了。 躬身在拔步床里的萧南瑜,快速退出来又稍稍整理了一下纱幔,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跃上了屋顶横梁。 红桃摸黑进入里间,丝毫没发现姜沐言闺房的横梁上,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梁上君子。 “大小姐?” 红桃轻声唤着,掀开纱幔看姜沐言。 她见姜沐言安安静静睡得挺安稳,不由疑惑,刚刚是她听错了? “莫非我也梦魇了?” 听到动静才醒来的红桃,喃喃自语着放下纱幔,转身朝外间走去。 待她在外间又躺下后,萧南瑜轻轻一跃而下,复又来到了拔步床前。 他隔着纱幔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姜沐言,在床前站了好一会儿,缓缓撩开纱幔。 姜沐言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萧南瑜伸手,指背轻轻落于她额头。 凉的,凉意从指背往萧南瑜的掌心渗透。 她出的全是冷汗。 萧南瑜蹙了蹙眉,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替睡梦中的姜沐言擦去额头汗珠。 一室黑暗中,萧南瑜能看清姜沐言白净的小脸。 她睡颜恬静,像一只熟睡中的小猫儿,漂亮可人又无害。 萧南瑜的目光落在姜沐言脸上,久久的凝视着,看到清冷眸光中逐渐染上了一丝宠溺与占有欲。 当萧南瑜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后,五指微微捲起,轻轻握紧了手中的手帕。 夜闯女子闺阁,窥视少女睡颜。 萧南瑜忽觉自己像个采花贼。 他最后深深凝了姜沐言一眼,放下了纱幔。 萧南瑜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瞥到拔步床前的绣墩,挪步过去坐了下来。 黑夜寂静。 屋里屋外除了风声,虫鸣鸟叫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萧南瑜坐在拔步床前,时不时望向床榻,隔着朦胧纱幔看一眼姜沐言。 见她睡得安稳,他便又收回视线。 萧南瑜自小便沉稳内敛,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从无行差踏错。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做出夜闯女子闺阁的采花贼行径。 可今日,他做了。 且不是第一次做了。 萧南瑜似无坚不摧的脊梁,几不可查的弯了弯,于黑夜中无声深叹了一气。 自萧以舟和萧以星从天而降的那一日起,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既定轨道。 就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拽都拽不回来了。 心绪复杂的萧南瑜,又朝姜沐言看去。 她梦魇惊醒被他点下睡穴时,嘴中呢喃喊出的……似乎是他的名字? 他是她噩梦的根源,是他导致了她夜夜梦魇不断。 萧南瑜开始后悔,那日那一剑,他不该一剑割下刺客头颅。 太杀伐残暴,太血腥残忍的一幕被她看见,她受不了是正常的。 任何一个深闺中的女子,怕是都受不了。 是他没有顾及到她,吓到她了。 萧南瑜深深自责着,懊恼着,看着被点了睡穴而睡颜安稳的姜沐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她,才能消弭她的梦魇。 萧南瑜就这么坐在拔步床前,时不时看一眼姜沐言是否睡得安稳。 一直到黎明即将到来,他起身隔着纱幔往里看。 见她依旧睡得安稳恬静,这才转身离开。 萧南瑜趁着黎明前的最后一抹夜色,于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就如他来时一样,没惊动任何人,连姜沐言都不知晓。 天色亮起。 红桃起身进里间看姜沐言。 当她发现姜沐言还在安睡,且昨夜一整夜都未再被噩梦惊醒,心下顿时宽心不少。 谢天谢地,大小姐不再梦魇便好。 否则让外人知晓,姜沐言夜夜梦魇喊着一个外男的名字,喊的还不是即将定亲的陆承彦的名字,让陆家知道了,亲事会不会有变都犹未可知。 想到萧南瑜,红桃就来气。 萧南瑜救人便救人,抱她们家大小姐做什么? 现在好了,全京城的人都已知晓,萧家大公子抱了姜家大小姐。 陆家那边也不知会有何反应,万一陆家不让陆承彦娶姜沐言了,那可怎么办? 好几日未曾睡好的姜沐言,一觉睡到辰时才醒。 她醒来后怔怔望着床顶幔帐,也发现了自己睡了一夜好觉。 睡得好,她浑身都舒畅不少。 不像前几日,睡醒比没睡还累得慌,心神也不安定。 就是吧……昨夜她好像看到萧南瑜了? 不是梦魇中的萧南瑜,而是现实中好像真的看到了他。 今日起床后的姜沐言,精神头总算是好了一些。 她走出扶摇阁,不紧不慢的穿过回廊,随意走走散心。 走累了便坐于八角亭,看池中鱼儿嬉戏。 “长姐。” 一道柔和轻缓的声音传来。 姜沐言转头,看到了迈入八角亭的姜语蓉。 姜语蓉今岁十二,因生母难产去世,她自幼被养在老夫人膝下,性子柔和谦恭,是众姐妹中和姜沐言关系最好的一个妹妹。 “四妹,坐。”姜沐言神色有些蔫蔫的。 “长姐,你梦魇还未好吗?若是府医看不好,可要让爹爹请御医来看看?” 姜语蓉在姜沐言身旁坐下,见她情绪不高的憔悴样子,柔声关切道。 姜沐言轻轻摇了摇头:“药都吃好几日了,府医说我这是心病,药石作用不大。” “长姐梦魇这几日,人都消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姜语蓉是真的担心姜沐言,灵机一动间,她出主意道: “如若不然,长姐去相国寺拜拜?佛门清净,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长姐去小住几日兴许就痊愈了。” 姜沐言听罢,当真是心动了。 夜夜梦魇,她精神上确实受不住。 虽说昨夜下半夜睡得还算安稳,但上半夜也被魇住了。 “确实可行,回头我与娘商议一下。”姜沐言点头道。 今日便算了,要去相国寺也得明日再去。 姜语蓉与姜沐言闲聊着。 关于姜沐言因遇刺被萧南瑜当众抱过一事,姜语蓉没敢问,也没说外界对此事的看法。 她说到了京中另一件热议之事。 “长姐,礼部尚书被贬黜到蛮夷之地去的事,你听说了吧?也不知是否与文德门一事有关,各大臣子女遇刺没几日,一部尚书就遭贬官了。” 姐妹两人在八角凉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姜语蓉手中捏着一块如意牛乳糕,是扶摇阁的赵嬷嬷做的,她一尝就尝出来了。 长姐自幼喜爱甜食,扶摇阁的嬷嬷们就变着花样给她做。 整个相府各院的小厨房,就属扶摇阁小厨房做出来的糕点,最可口美味。 同样喜爱甜食的姜语蓉,从小就羡慕长姐有吃不完的各种糕点。 所以她从小得了空就爱往扶摇阁钻,长姐知晓她馋甜食,每每都不会吝啬分享糕点给她吃。 “礼部尚书遭贬黜?”姜沐言想到了什么,又追问一句,“徐家?” “嗯,徐家,就贵妃娘娘赏花宴上,被人两脚踹下池塘的徐一风他家。” 姜语蓉语气肯定的点头。 近日京中盛传的几件事,除了文德门遇刺一事,一直宣称自己被人两脚踹下水的徐一风,也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信徐一风的,都在猜测到底是谁踹了徐一风两脚,亦或者是哪两个人各踹了他一脚。 不信徐一风的的人,则认为徐一风在哗众取宠。 姜沐言想到却是徐非雪。 礼部尚书遭贬,还是一贬就贬到了蛮夷之地,那徐家人呢? 徐家会举家搬迁,全跟着礼部尚书去蛮夷之地上任吗? 姜沐言转念又想到。 就算徐家人不跟着上任。 徐家倒台,不管萧家之前是否有意与徐家议亲,此事一出,定然也成不了了。 毕竟有意议亲和定下亲事之间,还是隔着一条鸿沟的。 况且徐家出了如此大事,任谁都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往火坑里跳。 萧南瑜的亲事短暂告吹,姜沐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她的心态莫名就轻松了一些。 否则她这边的亲事千头万绪,萧南瑜那边的亲事也千丝万缕,当真是让人头大。 此时此刻的徐府,都快闹翻天了。 徐家子女哭哭啼啼,叫苦连天。 在礼部尚书称要举家搬离京城后,更是没几个人愿意去蛮夷之地,都想留在繁华热闹的京城。 徐夫人倒是愿意跟着丈夫去南边。 蛮夷之地穷苦她又能怎么办,只能安慰自己夫妻一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吃苦也得一起吃。 但徐夫人心疼自己的子女。 自己吃苦无所谓,让孩子和她一起吃,她心疼,更何况她的嫡女都要议亲了。 去了蛮夷之地,徐非雪还如何嫁一个好人家。 徐夫人思来想去,觉着相国寺之时,镇国公世子夫人对她的嫡女很满意,似是有意让徐非雪嫁给萧南瑜。 徐家倒台,徐夫人也知晓,就算世子夫人先前想让徐非雪当她儿媳,此时怕也不想了。 但徐夫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与幸福,还是舔着脸登上镇国公府的大门,求见世子夫人宋令贞了。 宋令贞听到徐夫人登门拜见她,心中讶异了一瞬,想了想还是见了。 她约莫能猜测到徐夫人的来意。 之前相国寺一行,她对徐非雪赞不绝口,徐夫人应是看出了什么。 但此事不打紧,她只是夸徐非雪,并未拿徐非雪与萧南瑜的亲事说过嘴。 宋令贞端坐于秋水苑的上房。 丫鬟将徐夫人引入上房,两人寒暄客气了一番,都闭口不提礼部尚书被贬黜一事。 徐夫人喝了口上好的雪山龙井茶,看着上首位端庄温和的宋令贞,厚着脸皮道: “世子夫人,过些日子,我徐家要举家去南边。” 她主动提及礼部尚书被贬黜一事,宋令贞也不好再装不知,温声道: “去南边路途遥远,先预祝徐夫人事事顺利,我听闻南边瓜果多,也极甜,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后半句则是安慰之语了。 “地方好与不好,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只能是夫君去何处任官,我便跟到何处去。”徐夫人笑容疲累的说道。 “确实如此,否则徐大人一人去南边,他一个人也艰苦。” 宋令贞附和着继续安慰道。 徐夫人见宋令贞只回答她的问题,并不多问什么,只能自己将话题往徐非雪的身上引。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其实我吃不吃苦无所谓,只是担心哭了孩子们。” 徐夫人说着低下头,用手帕沾了沾眼角,一副强撑着隐忍苦楚的样子。 “当母亲的都不忍心孩子吃苦,徐夫人也不必太忧心,徐大人在京中做了这么多年官,人缘好人脉也甚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调回京中任职了。” 宋令贞看着在她面前抹泪的徐夫人,忙又安慰了好几句。 “日后能不能回京,我已不敢奢望,我就怕苦了孩子们,我嫡长子已娶亲,明年科举春闱他要下场,自是要留在京中,我倒是不担心他。” 徐夫人放下抹泪的手,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始和宋令贞聊家常。 且她不等宋令贞回答,一说就说一大串。 “我嫡次子才十二,还小不太懂事,跟着去南边吃吃苦,也算是磨炼磨炼他。” “最苦的就是我嫡女非雪了。” 宋令贞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徐夫人此次登门的目的,终于要摆到明面上来了。 “非雪已然十五,正是议亲的年纪,她若跟着我们去了南边,怕是一辈子就要葬送在南边的蛮夷之地了。” 徐夫人说着说着就落下了眼泪。 她是真的心疼女儿到哭,并非是做戏给宋令贞看。 可宋令贞看着她,这话却是不好接了。 徐夫人见宋令贞不接话,只能抹抹眼泪,继续厚着脸皮道: “世子夫人,不是我夸我家嫡女,非雪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才情样貌都是顶好的,以她自身的优秀条件,嫁进高门大户是没问题的。” 宋令贞的笑容逐渐变得不够真切了,她缓缓道: “我明白徐夫人的意思,徐家嫡女确实不错……” “既然世子夫人也觉着非雪不错。”徐夫人不等宋令贞把话说完,就急着打断她道,“不知世子夫人觉着她与萧家儿郎是否般配?” 徐夫人还是留了一点分寸的,没敢直接说萧南瑜的名字。 徐非雪还是尚书嫡女的时候,配镇国公世子的嫡长子,其实都是高攀的。 眼下徐非雪的父亲被贬官,徐夫人也没敢再妄想萧南瑜当她的乘龙快婿。 可萧家不止萧南瑜一个儿郎,适龄却未娶亲的还有好几个。 就算嫡子不行,能让徐非雪嫁个庶子也不错,终归是嫁进镇国公府留在了京城。 “……”宋令贞脸上的笑容,这回是彻底消失不见了。 “徐夫人,你可莫要为难我,我儿确实在议亲不错,可他的亲事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阿瑜是嫡长,他的亲事得镇国公、镇国公夫人、我夫君、以及阿瑜本人都点头,才算作数。” 宋令贞这番话,就是在委婉拒绝了。 “世子夫人误会,我没敢肖想让非雪嫁与萧家大公子,萧家儿郎都未成亲,世子夫人若觉非雪不错,让她嫁与萧府庶子也可的。” 徐夫人连忙摇手解释,她没有要让萧南瑜娶徐非雪的意思。“徐夫人这就更为难我了。”宋令贞坐姿端正,就事论事道。 “我庶子今年不过十一岁,与徐家嫡女定然是不般配的,萧家其余庶子可都不是我的庶子,若徐夫人想让徐家女嫁萧府庶子,怕是得去找我萧家房、四房的夫人商议。” 徐夫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宋令贞这便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不同意徐非雪嫁入萧府了。 本来这一趟登门,徐夫人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不过为了自家嫡女,不得不腆着脸来屈膝求人一回罢了。 “罢了罢了。”徐夫人苦涩一笑道,“今日我本就是舍了这张脸,厚着脸皮登门,世子夫人愿见我一面已是好心,我就不去烦扰夫人、四夫人了。” 她退一步的行为,看在宋令贞眼中,反倒是同情起了她。 身为人母,为了替儿女筹谋打算,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徐夫人看着宋令贞,有一事好奇,此时不问,日后怕是很难知晓了。 “世子夫人,冒昧问一句,萧家大公子的亲事,可定下谁家小姐了?”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宋令贞摇头道:“还未曾定下。” “……可是要与姜家嫡长女议亲了?”徐夫人犹豫着,又问了一句。 宋令贞愣了好一下,才道: “徐夫人莫要开玩笑。姜家嫡长女与陆家的亲事虽未正式定下,却也与定下差不多,我萧家怎会与陆家去抢亲。” 同样居于京城的徐夫人,应当不会不知晓此事。 宋令贞实在是不明白,徐夫人怎么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宋令贞回答的如此干脆,让徐夫人也有些惊讶了,她道: “可萧大公子那日在文德门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了姜家嫡长女,此事陆家不在意吗?” 徐夫人想的是,若陆家在意,总归陆家与姜家的亲事还未定下,也不存在退亲一说。 而萧南瑜因为抱了姜沐言,导致姜沐言名节被毁,丢了亲事,萧家也该担起责任,让萧南瑜娶姜沐言进门。 “什么!”宋令贞惊得一下站起身,满眼惊愕的看着徐夫人,急声追问道,“徐夫人你说什么?” “……原来世子夫人竟还不知晓此事?” 徐夫人也是没想到,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宋令贞身为萧南瑜的母亲,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到底发生了什么?劳烦徐夫人说与我听。” 宋令贞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 什么叫她的儿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了姜家嫡长女? 萧南瑜没跟她说过此事啊! 徐夫人看着如此激动的宋令贞,暗道自己可能捅了一个大篓子。 但此事肯定也瞒不了多久,她只能解释道: “就当日文德门遇刺时,姜府马车失控,姜家大小姐从马车里摔出来,是萧家大公子在她摔倒在地之前,及时抱起她才救了她一命,很多人都瞧见了。” 宋令贞眼皮狂跳的呆站在原地。 这才知晓,文德门刺杀一事,她儿竟还惹出了这种大事! 知晓此事的宋令贞,已然无心再招待徐夫人。 徐夫人也算个通透人,适时的起身告辞了。 徐夫人前脚刚离开秋水苑,宋令贞后脚也离开,直奔萧南瑜的云开院。 倒也挺巧,萧南瑜此刻就在院中。 宋令贞将所有仆人都从云开院遣散了出去。 萧南瑜见她这般大张旗鼓,疑惑道: “娘,出了何事?” “你还问我出了何事!”宋令贞气得指着他鼻子骂,“你当日在文德门前抱了姜家的嫡长女,你怎没跟我说过?啊!怎不跟我说一声!”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她竟然直到今日才知晓此等大事! 姜家嫡长女与陆家的嫡长子是有亲事在身的。 他儿抱了姜家嫡长女,毁了姜家嫡长女的清誉,陆家会怎么想? 姜家又会怎么想? 偏她今日才知,连第一时间补救的措施都白白错过了。 “……当时情况危急,为了救姜家嫡长女,我没想那么多。” 萧南瑜修长清冷的身姿立于柿子树下,看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沉默了几息才平静解释道。 “你没想那么多,现在可怎么办?” 他平静,宋令贞可平静不了。 “……”萧南瑜又沉默了一息,认真且严肃的说道,“若姜家要我负责,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还有陆家呢!陆家没发话,你要怎么负责?” 萧南瑜做出的这件事,让宋令贞多年的涵养趋于崩溃边缘。 毁人姻缘,是要天打雷劈的,这事可不能干! “陆家……对此事是何意见?”萧南瑜询问道。 “我怎知?我连你那日当众抱了姜家嫡长女之事,我都是刚刚才知晓。” 宋令贞气急败坏道。 萧南瑜见她如此着急激动,犹豫着告知: “娘,姜府和陆府似乎对此事毫无反应。” 京中流言,萧南瑜知晓,姜府与陆府的反应,萧南瑜也有留意。 可他留意到的是没反应,就像他当众抱姜沐言之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一日,萧南瑜确实没想那么多,他也不是有意毁姜沐言名节,他真的只是为了救她。 宋令贞看了萧南瑜一眼,扭头就走: “不行,我得去姜府走一趟,带上厚礼。” 此事太大,府的声誉都被架在火上烤,姜府的态度,她必须得知道。 萧南瑜看着自家母亲离去的背影,没有阻止她。 巧合的是。 陆府的当家主母万氏,也和宋令贞一样,今日才得知此事。 万氏一得到消息,立马就去了陆承彦的书房。 火急火燎的万氏,一踏进书房门槛,就对桌案后读书的陆承彦道: “阿彦,那日遇刺,萧家大公子当众抱了阿言之事,可是真的?” 陆承彦抬眸,冷沉的眼眸波澜不惊的看着万氏,颔首道:“是真的。” 他回答的这般平静无波,让万氏血直往脑子冲。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平静?你未婚妻被其他男子抱了!而且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没点反应?” 万氏看着安然静坐于桌案后的陆承彦,差点没急死。 “娘,你莫激动,萧大公子是为了救阿言,并非是故意抱她。” 陆承彦冷静解释道。 “我陆家儿媳怎可被其他男子抱在怀里?将我陆府脸面往哪儿搁?” 陆承彦冷静,万氏冷静不了,也听不进去他的话,一心觉得陆家名声都被连累的抹上了污点。 “阿言平日看着挺端庄贤淑的一个女子,怎这般糊涂?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毁了名节!” 万氏越说越激动,隐隐有怪罪姜沐言的意思。 “娘!”陆承彦蹙眉打断她,沉声道,“萧家大公子是为了救阿言,难道你想看到阿言从马车上坠下来摔死?还是想看到她被刺客一剑杀死?” 陆承彦的眉眼天生冷厉,他沉着脸冷着声这一喝,万氏顿时禁了声。 陆承彦见万氏冷静下来,这才接着道: “退一步说,萧家大公子是阿言的救命恩人,阿言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萧家大公子于我陆家也有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怎能那般说他们?” 万氏见陆承彦都这时候了,还在替姜沐言和萧南瑜说话,心里就更气更急了。 “你、你怎那般糊涂?阿言是你未婚妻没错,可她被其他男人抱了,你当真就一点都不介意?” 万氏恨铁不成钢的呵斥着。 “……我不介意,我只要阿言无事,她被萧家大公子抱了,也总比被刺客砍掉一条手臂来得好。” 陆承彦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万氏心下一紧,想到了许家女。 陆承彦并非是在危言耸听,文德门一事,京中大臣有两家遭难最大。 一是李家,李四郎一剑穿胸当场丧命。 二是许家,许家女被刺客砍断了一条手臂,左臂从肩头齐齐整整的削了下来。 万氏没有看到许家女的惨状,可光想想也是怕的紧。 许家女虽是嫡女,可断了一条手臂,往后怕是连嫁人都难了。 哪个清贵人家会将一个断臂的儿媳娶进门,谁家儿郎又愿意娶一个断臂女。 就是身份低贱的商贾之家,怕是也不愿意娶。 许家嫡女经此一遭,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变成残废,一辈子也跟着毁了。 和许家嫡女相比之下,姜沐言能捡回一条命,还手脚健全四肢健在,确实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 可万氏一想到姜沐言被萧南瑜抱了,心里还是气不顺。 难怪了。 那日在皇宫,她去接姜沐言的时候,萧南瑜会在韶华殿和姜沐言交谈。 说不准她慢去一步,姜沐言就跟着萧南瑜走了。 思及此,万氏犹如醍醐灌顶。 她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陆承彦的手臂,激动道: “阿彦,你和姜家的亲事不能就这么定下!我陆家儿媳必须得是清清白白的!” “娘!”陆承彦蹙眉拨开万氏的手,冷声道,“在我心中,阿言便是我的妻,亲事无可更改,你莫要乱来!” 万氏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再劝说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 “娘不会乱来,但娘得去一趟姜府,此事必须得有个了断!” 陆承彦眉头紧拧,起身道:“娘,我与你去。” “不必!”万氏回身伸手拦他,怕他非要跟着去,又对他保证道,“你放心,今日娘去姜府,肯定不会把你亲事退了。” 今日不退亲,退不退亲日后再议。 陆承彦见万氏保证不退亲,沉默片刻便又坐了回去。 姜家。 相府的朱漆大门前,姜沐言送陆巧出门,挽着她手惴惴不安道: “娘,你真的要去镇国公府?” “你个傻孩子,萧家大公子救了你一命,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跟我说,人家好心救你,我们当然得上门去道谢。” 带着厚礼准备出门的陆巧,又一次教育起了女儿。 姜沐言不是不想让她去道谢,可、可是,陆巧还不知道萧南瑜为了救她,当众抱了她。 她又没脸说出口。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萧家的马车停在了相府的门前。 “娘、娘、娘世子夫人来了。” 姜沐言看着被婢女扶下马车的宋令贞,紧张到都结巴了。 世子夫人怎么来了? 是终于知道她和萧南瑜在文德门惹出的事了吗? 天呐,这可怎么办。 姜沐言有点想当缩头乌龟,躲回后院去。 可她想躲还没来得及躲,巷子口又有马蹄声传来。 她转头看去,脸色瞬间就白了。 马车徽记上写着一个陆字,陆家也来人了。 来的谁? 陆承彦? 还是她舅母万氏? 姜沐言顿觉头大,萧家和陆家的人会上门,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怎么这么凑巧,两府前几日都安静如鸡,毫无动静,今日竟同时登门了。 这要怎么弄? “娘,我先与你说件事。” 姜沐言眼看着再也瞒不住,想提前跟陆巧说她和萧南瑜的事,免得陆巧在面对宋令贞和万氏之时,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可陆巧这会儿哪有空和心思听她说什么。 “稍后再说,我去迎一迎世子夫人。” 陆巧拨开姜沐言的手,热情的走下门前高阶去迎宋令贞。 姜沐言眼看着高阶之下,陆巧和宋令贞笑容满面的寒暄了起来,她朝逐渐靠近的陆府马车看去。 也不知陆承彦有没有来。 姜沐言这回是真的想当缩头乌龟了。 若只舅母万氏一个人来,她担心自己招架不住。 高阶之下,宋令贞万万没想到,她出现在相府门口时,能得到陆巧的相迎,且还是热情相迎。 她是带着被问罪的心里准备来的。 毕竟萧南瑜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姜沐言毁了她的名节,且很可能还会毁了她的一桩好姻缘。 所以面对陆巧的热情,宋令贞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当她被迎着要走上相府门前的高阶时,也看到了快到相府门前的陆府马车。 宋令贞笑容一僵。 她本打算先来姜府一趟,之后也去陆府一趟的。 但这方人马凑在一起,可就不太好办了。 “姜夫人,难道陆夫人前两日也未曾找过你吗?”宋令贞问陆巧。 ‘难道’和‘也’这几个字眼,让陆巧有些疑惑,她茫然回道:“未曾。” 姜沐言站在相府大门前,看着这一幕,整个人比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还僵硬,恨不得就此石化了去。 萧南瑜没来。 陆承彦呢? 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家长辈吧? 姜沐言将希望寄托在陆府唯一的一辆马车上。 当她看到陆府马车停下,只有万氏一人走下了马车之时,一颗心可谓是跌落到了谷底。 陆巧去迎万氏时,宋令贞见姜沐言站在大门口,她拎起裙摆率先走上高阶,来到了姜沐言的面前。 “世子夫人。”姜沐言恭敬行礼。 “沐言。”事已至此,宋令贞也不跟姜沐言绕弯子,她觉得陆巧的态度有点奇怪,便直白询问道,“你娘是怎么想的?姜家和陆家都不介意你被……” “世子夫人,我娘她还……” 姜沐言正要告诉宋令贞,她娘还不知道萧南瑜当众抱了她之事。 她话未说完,忽听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英姿飒爽的闯入了她的眼帘。 姜沐言话音一顿,杏眸不由得微微睁大,双眸因惊喜而闪闪发亮,凝望着身姿矫健翻身下马的清冷少年郎。 萧南瑜来了! 终于来了个人解救她了! 宋令贞顺着姜沐言异样的目光看去,在看到自己儿子时,面色不由得沉了一沉。 他来捣什么乱? 还嫌不够乱吗? 想气死她呀? 心里气恼的宋令贞,忽然神色一变,快速扭头朝姜沐言看去。 姜家嫡长女在看到她儿子时的眼神,会不会太过惊喜了点? 她就这么盼着萧南瑜来? 宋令贞又朝自己儿子看去,他冒冒然来到相府门口,不先跟38.第38章言言急催,萧南瑜陆承彦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