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在竟陵见到逃难而来的辟守玄师叔祖的时候, 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同门前辈,会狼狈到这个地步。
毕竟“云雨双修”辟守玄从名号便能知道对方是擅长什么东西,也一向将自己的外表倒腾得相当不错。
“但凡圣君出手慢一点, 我就被宋缺那个家伙把头给砍了。”
辟守玄保养得宜的脸上好一阵郁闷。
天刀宋缺果然不愧是天刀宋缺, 那一刀甚至不是用他那把闻名天下的天刀挥出的, 只是他心随意动的刀气,却让他和辟尘两个联手都险些送命。
魔门高手中, 能和宋缺相提并论的果然还是只有祝后和邪王, 也或许, 天刀不像他提到的那两位一般, 有其他事情影响到他的武道进境, 战力还要高得多。
“宋缺怎么会来襄阳?”婠婠不过是来了竟陵几日, 没想到襄阳便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圣君软禁了宋师道, 还抓了瓦岗寨的李天凡, 听说是在回襄阳的路上遇到的宋缺。”辟守玄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对侯希白投过来的视线权当做没看见。
当然他也难免奇怪了一下为何侯希白的美人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市场上随处可见的扇子。
“但是你说宋缺这也算是圣君的手下败将吧, 怎么还管得这么多呢!我去给圣君送礼,看在宗主的面子上,继续表示一下我魔门对圣君的诚意, 结果宋缺劈我一刀也就算了,还要骂我为老不尊。”
辟守玄一副恨不得要做个缩小版宋缺的小人扎针的样子,“他觉得我这礼送得不妥为老不尊, 那他怎么不干脆加入我魔门,给我示范示范何为正确的送礼?”
婠婠觉得, 辟守玄还挺敢想的。
宋缺怎么说也是门阀之主,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行动。
“你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圣君?”婠婠好奇地问道。
“我擅长的什么就送的什么呗, 这可是我跟辟尘联合想出来的,我送的心得配合辟尘新出炉的丹药,保管让圣君知道我魔门中的阴阳双修之法,并非是什么歪门邪道。”
他话音刚落便看到了婠婠露出了一头黑线的表情,在那张轻灵秀美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师叔祖,你看不出圣君是个姑娘吗?”婠婠扶额长叹,觉得辟守玄挨打不冤枉。
虽然婠婠自己也在一开始没能察觉出时年其实是女扮男装,可她身在竟陵,还是收到了祝玉妍的书信,信中祝玉妍已经提到了时年的身份,她不仅是魔门未来的领袖,也是她阴后祝玉妍的女儿。
阴癸派也便更有了站在她身后作为支撑的理由。
祝玉妍若是知道辟守玄这家伙上来便送的是这么个大礼,恐怕也会用天魔双斩让辟守玄知道知道什么东西该送,什么东西不该送的。
只是,天刀宋缺表现出此种举动——
婠婠的眼神一动,忽然有了个猜测。
她本就是个聪慧至极的姑娘,从辟守玄透露出的信息中,她也不妨做个大胆的推测。
“我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孩儿。”辟守玄一进门看到的就是个气息内敛的青衣少年,甚至不是因为身着男装,而是她本身的举止中就有种他很容易错认性别的洒脱,再加上他此前得到的消息,括阴癸派一开始得到的她在束平郡中出现的消息,都说的是男子身份,又怎么会想到,她竟然是个姑娘。
他自诩自己在风月之事上极有经验,还是做出了个误判。
那这么想来,他这礼物确实送得不大妥当——
该换成采阳补阴的才对。
婠婠朝着辟守玄看了眼,他这抹了把额头上逃命逃出来的汗后露出的了然神情,让婠婠觉得他好像还是不大知道要悔改的样子,分明便是又有了其他的主意,想着以对方在阴癸派中的辈分,自己也实在不好劝他,干脆止住了这一话茬,换了个问题。
“辟尘前辈呢?”
总不会只有辟守玄一个人逃出来了吧……
“他没事,他又没说出自己那丹药的用途,天刀那一刀大半都是朝着我劈过来的,不过他也不打算在襄阳城里待着了,正好荣姣姣也快到了,他就先出城避难去了。我反正是与他商量好了,我们要入城便一道入城,免得再被天刀找上门来。”
“魔门圣君诞生可不是小事,我就不信了,等人多了,宋缺还能将襄阳城中当做是他宋阀的地盘。”
辟守玄喘了口粗气,又转而问道,“对了,圣君典礼上,咱们那位小圣君是打算穿男装还是女装现身?”
婠婠摇头回道,“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或许该问接管此事的白清儿。”
“算了,不提这个了,到时候便见分晓了。
辟守玄很清楚,如今的局面下,魔门的一统若能做到,是越快越好。
时年绝不可能拖延太久,就算有些路远的赶不到,也不会再等了。
她顶多就是等到两派六道中都有各自代表抵达。
若非在等北方的两位,她甚至可以在十日之内宣告这圣君接任典礼开始。
魔门之中的消息向来不太对魔门之外传递。
以至于襄阳中的居民只是隐约感觉到,这城中多了不少举止怪异的江湖人士,这些人中有看起来形貌翩然却有几分妖邪之气的道士,有看起来像是匪寇,却都被收缴了武器、行动束手束脚的壮汉,也有宝马香车的名士美人。
但这看起来的平静,甚至是另一种形式的繁华之下,却是一派暗流涌动。
“魔门势力到得多了总算也有个好处,各家的探子都被优先排查了出去,襄阳城如今若能铁板一块,将来魔门才有机会拧成一股绳子做事。”白清儿将典礼所要用到的服饰给时年送来的时候,看到这位圣君一边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册,一边开口说道。
“魔门盼有一位大宗师能抗衡宁道奇的压制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如今有祝后和邪王两边的支持,都在等着圣君打破对方武力压制的格局。”白清儿回答道。
她说的是个实话。
天下魔门教徒何其之多,她虽上来便抢占了襄阳,可在魔门之中也不是个人武力值到了穷极的地步,便能够让人俯首称臣的。
不如说她是恰逢其时,应运而生为好。
三大宗师中,武尊毕玄乃是突厥人,傅采林是高丽人,真正涉及到魔门正道之争的也就只有个宁道奇。
正如祝玉妍所言,她虽然觉得宋缺鲁莽,横跨了四十岁的年纪试图去与对方的散手八扑较量个长短,但也得佩服他能有这样的底气。
起码她在名号上是魔门的八大高手之首,却还是得承认,宁道奇的修为确实在她之上。
好在,现在有了时年。
准确的说,祝时年。
“瓦岗寨那边什么情况?”时年又开口问道。
白清儿看她望着手中的书册出神,隐约记得那一页上应当是个地图,估摸着时年在思考的已经不只是魔门中各方势力的反应,而是下一步的魔门行事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