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的脸上长满了痘疤，多数已经瘪下去了，还有几个饱满反光。他再定睛细看辨认，确实是天，快要痊愈了。

“明尊弟子的尸骨，请张舍放心。贫僧与县里李巡检曾有几面之缘，他多半会从附近的村落里召集百姓收尸埋葬，这里有许多弥勒教的弟子，贫僧会安排人好生照料。”

“你嘱咐你师兄一定要把明尊弟子的事办好，我弥勒教和明教就像是一家人啊。”

汉子拱手还礼，并不说话。

况天对这里很熟悉，与村里人亲热的交谈。前面传来欢声笑语，郑晟缓过神，紧赶几步追上去。

郑晟以木棍杵地，道：“我不是和尚。”这几人都在怀疑他的来历，让他有苦说不出。谁说剃了光头就是和尚？他很谨慎啊，他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不再多说一句话。

况天性子急，打断两人说话，朝周子旺说：“师父让我把人送到立刻去吴庄找他，那边的痘疫传的厉害。我这就要走，张舍就交给师兄了。”

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脸庞消瘦，下巴一缕稀疏的黒髯，头上戴着褐色的布帽，身穿淡青色袍。他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脸色微青，一个眉毛浓密。

张宽仁默默摇头。

和尚看着郑晟，先是摇头，再双掌合十道：“贫僧彭莹玉，不是小师傅是哪座宝刹的？”

郑晟心中狂喜：“有谋生计的机会了。”他抱着那根粗重的打狗棍，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却是很平静。

跟在后面的张金宝见来人不是官兵，回村里把张月儿叫出来。

郑晟听到清清楚楚，恨不得立刻挺身而出。

但天在这个年代是无法遏制的瘟疫，莫说牛痘，就是种人痘也到清朝才真正的流传开。彭和尚念经画符都是在骗人。

“阿弥陀佛！”和尚念了一句佛号，说：“贫僧昨日得到消息，急着赶来报信已经晚了，来的路上贫僧见到返回袁州城的官兵。”

说话的功夫，东边的天空透出一丝亮光。

两拨人就此告别，彭莹玉独自一人往西南方向走了，况天领着四个人走向东南方向，郑晟提着木棍跟在队伍的最后。

途中过了好几个村落，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座大庄子前。庄子依山而落，四周围了一圈土墙，两扇破旧的大木门敞开着。

张宽仁上前作揖施礼：“拜托周师兄了。”他的姿态很是谦逊。

况天很上心，脸色凝重嘱咐道：“听说吴庄那边有大人也染上天，再有人染天要隔绝开，一旦爆发可就麻烦了。”他说着就做出要走的架势。

过了几座山，阳光洒满雪地，张月儿气喘吁吁。郑晟见小女孩走的很辛苦，忍不住说：“月儿歇下，我来背你”

“……痘疫，天！”郑晟回想起彭和尚清晨说过的话，“原来天正在袁州流行！

张金宝和月儿走在前面，他脑子里想事情，慢慢落下一截。张月儿不停回头，担心郑晟落下了，又不敢出声叫他。

几个人停下来，张金宝横了他一眼，说：“不用你！”他弯腰让女孩趴在她背上，月儿怯生生看了郑晟一眼，趴上张金宝的后背。

张宽仁把村里的情况简单向彭莹玉说了一遍，终于显出痛苦之色，道：“我们把张堂主的尸体在江边埋了，教内兄弟的尸首没办法收拾。”

和尚说话间走近，郑晟看清楚他的相貌。和尚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合掌的双手很大，很是惹人注意，身上穿着百衲衣。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郑晟，目光很慈和，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孩子们看见有陌生人进村了，都凑过来看热闹，那小孩也好奇的转过脸。

张宽仁低头说：“多谢彭师父牵挂。”

张宽仁稍作思考，答应道：“那就多谢彭师父了！”以彭莹玉的名声不会来骗他，明尊弟子如兄弟，不让教众抛尸野外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周子旺见他确实着急，不再强留，拱手送别：“一路小心。”

况天抬起下巴，冷哼：“在袁州还有人敢惹我吗？”转身往庄外方向走去。

周子旺一直把他送到庄子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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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元朝的称呼，比“大官人”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