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了个折返再回到庄子里。
周子旺一路与张宽仁说话,郑晟的光头混在人群中不伦不类。
两人说起张家湾的不幸,才认识的两人,一路说回来变得很是亲热,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听说了张家湾的惨状,周子旺愤愤不平,说:“明尊弟子蒙难,我们弥勒教众也很伤心,鞑子惨无人道,把南人当做牛马牲畜。弥勒佛降世,就是要把鞑子赶回草原去。”
张宽仁这次没有附和他。
十几年来,彭莹玉在殚精竭虑的传教,袁州的弥勒教越来越昌盛,到现在已近乎无村不拜弥勒佛。弥勒教众一向崇尚光明净土,宣扬弥勒佛下世,从不与官府相斗。但今年以来,弥勒教的说法越来越激进,竟然模仿明教“明王出世”的说法编了个“弥勒下世。”
周子旺见张宽仁闷闷不乐,宽慰道:“张舍放心,这冰天雪地的,李巡检没那么快来,我这就吩咐人盯着,他收尸要从张家湾附近的几个庄子征丁,那边都有我教信徒,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他话语中自信满满,在这一片应该颇有势力。
张宽仁再次拱手:“多谢周师兄。”
往庄子里走两三百步,正前方是一片土墙黑瓦的大宅子,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屋子,一看便是富裕之家。
他先扔出去一个石子,再用拇指弹出一个石子撞上第一个石子,“就这样,你会玩吗?”他伸出手指,掌心有一颗光溜溜的石子。
他心里明白了,张宽仁还是不想带他走。
小孩很开心,好久没人陪他玩了,咧嘴道:“我叫秦十一。”
郑晟转脸,看见秦老头领着一个小孩走过来。就是他中午见到的那个得天的小孩!
郑晟提着棍子进屋靠在床板上。“如果找不到牛痘,就只能种人痘了,但种人痘没有牛痘安全。”他翻出脑子里所有有关天的知识。
屋里传来小孩奔跑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会功夫,青色的布包中覆盖了一层白屑,郑晟小心把布包收起来放入怀中。
天不好治,只要种上天疫苗,就不会再染上痘疫了。最好的天的疫苗是牛痘,找到染了牛痘的牛才能培育疫苗。而牛痘常见于奶牛,因为要经常挤奶,牛乳最容易感染牛痘。
小孩噘嘴道:“我在屋里闷的很。”
青衣汉子按饭点送饼子和稀粥过来。从早晨到中午,他躲在屋里偷看外面的动静。半下午,他见周围无人,悄悄开门溜向昨天秦老头领小孩进去的那个茅屋。
他用指尖轻轻揭起光溜溜痘疮上的皮屑,轻轻弹在早准备好的布包中。
他正在胡思乱想,一个青衣汉子推门进来,手里四个大饼子,招呼道:“这些你先吃着,不够再找我要。”
周子旺专门准备这样的屋子,说明会经常接待许多客人。
老头忍不住了,回头骂道:“你是鞑子吗?南人连饭都吃不饱,养奶牛做什么。”
“哪里有奶牛?”
但种人痘有风险,谁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和尚”,他一旦失手很可能小命难保。
小孩犹豫了一会,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拿起他掌心石子,开始模仿他的动作。
“笃笃笃!”他轻轻的敲门。
“我又不是囚犯。”郑晟见他是个老人,自己又是被人家收留,不好发作,转身回屋了。
“爷爷,他们都不跟我玩。”
老头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只有耕牛,没有奶牛。”
小孩仰着脖子,觉得被挠的痒痒的,又很舒服,一动也不动。
秦老头也看见他了,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领小孩走进侧面的一间稍大的草房,说:“明天再不许出去了。”
联想明教昨夜的集会,郑晟不觉得奇怪。这种神秘的教派肯定会常会烧香聚会,弥勒教的隐秘工作可能做得更好,还没引起官府的警觉。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昏暗,张宽仁、张金宝和张月儿再没有出现。张宽仁本就不想带他走,郑晟估计自己是被遗弃了。
小男孩大概有五六岁,看着郑晟,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