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坤在袁州府掌管赌场，熟悉三教九流的人物，消息灵通，道：“赛罕生了大儿子满都拉图后，后面三个子女都死与天。他的小儿子阿木尔是他最爱的小妾所生，自幼文弱，在府里被当成宝。周家堡有人能治天的消息传出来时，袁州的天正厉害，所以他立刻调集汉军去找人。”

这座赌坊是弥勒教在袁州城的据点，况天来这里已有三天了，彭莹玉是今日下午进的城。

郑晟如彭莹玉所愿进了袁州府，虽然发生了周子旺被抓捕的意外，但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然，还有个难题，郑晟会不会听话？但彭莹玉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个南人，厌恶蒙古人的南人。每当他提及张家湾惨案时，能看见郑晟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愤怒。

长髯的中年人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钞，道：“多谢了，你看能不能想到办法，这个，李捕头拿回去买杯酒喝吧。“

况天嘴巴一咂：“那个小和尚靠得住吗？”

彭莹玉眉头紧锁，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去年河南、湖广和广东均有三教弟子烧香聚众起义，虽很快被官兵镇压下去，只怕已经引起了鞑子的警觉。”

“你能与他说上话吗？那个和尚。“

堂屋里，刚才说话的是个长髯中年人，他见新进来那人，连忙起身拱手，急切的问：“李捕头，有结果了吗？”

他恭敬的合掌行礼：“彭祖师，况香主。”

“阿弥陀佛，”彭莹玉合掌，“即使要举事，也要等你师兄被救出来，或者等他死去。”他声音沉缓，仿佛一字千钧。

他走到院子正中时，小院侧门突然被推来，一个带着帽子的人走进来，帽子挡住了半看不清楚容貌，不管那小厮直奔堂屋里去了。那扇门外是一条荒僻的胡同，经过一片矮土房通向大街。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不该多嘴的时候别多嘴。小厮不敢停留，沿着甬道返回赌场。

“是！”

彭莹玉摆手示意两人不要胡乱猜测：“如果官府知道我弥勒教要举事，就不会去抓周子旺，而是直接对我动手了。现在只能先看郑晟，等他给赛罕的儿子种好痘，再借机求情，看能不能把周子旺救出来。”

彭莹玉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在遥远的地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出现一点光明，像荒原之火迅速蔓延，直至天际。那是他心中的火，燃烧了二十年不但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旺盛。

“如果鞑子有疑心，我们还能救师兄出来么？要不然劫狱？”

袁州城内的蒙古人和色目人得过天的人不多，所以从去年开始，一直禁止天病人进城。郑晟的本事早在周家堡就已经被证明过了，如果他在达鲁赤府上种痘成功，将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名声。到时候，怕死的蒙古人和色目人都会请他去种痘。

李捕头露出为难的神色：“王堂主，如果在知府大人府上，我可以拍胸脯打包票说能。但我是汉人，连赛罕府的门也进不去啊。”

况天胳膊肘架在桌子上：“若是如此，大事就不能耽误了，我们准备了三年，为何要在事到临头打退堂鼓？”

王中坤插言道：“去年冬天发生了两件事，张家湾的明教残党聚会，阿鲁克的儿子皮达被杀。通过知府大人府上传出来的消息来看，确实有人担心我弥勒教会作乱。

“先想办法联络上郑晟，让他找机会为周子旺求情，我明日清早便出城，先去安抚弥勒教信众，过两日再回来。”彭莹玉盯着况天，严厉的说：“没有我的准许，不许有任何行动。你背的血案太多，不要在城内久留。”

“现在举事，你师兄就死定了。”

他恨的咬牙切齿：“那个人就是袁州路达鲁赤赛罕的儿子满都拉图，偷袭张家湾就是他亲自领的兵。”

况天吃了一惊，师父怎么吟诵明教的箴言。

彭莹玉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道：“明教、弥勒教和白莲教没有区别，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收起你敌视明教的心思吧，你已经走得太远，一切到此为止。”

况天道：“师父，我……”

彭莹玉打断他的话，道：“我去拜见过张老爷子了。他想躲避就由他去吧，当明王之火席卷大地时，谁也躲避不了。”

况天合掌：“是，师父，无论信仰什么，都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