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试药的孩子，加上余人，一共十一个人。郑晟轻车熟路，他知道可能会出现意外，但不会为这件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意外不是畏惧便可以避免。无论谁死在他手中，那就是命。如果过几天阿木尔死了，那就是他的命。想要掌控别人的命，而不是像这样走在剃刀边缘，他唯有爬的更高。千百年来，这世界从未变过。

余人比他还沉稳，对郑晟的本事信心十足。还有，在慈化禅寺过了十年，他相信今日果来自昨日因。

三四天后，达鲁赤大人府上的新客人引起整个袁州城的注意。最先关注他们的是城里的郎中，同行是冤家，两个其貌不扬的小子能治好天，多数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也有上心的人偷偷摸摸派人去周家堡打听消息。

十一个上了水苗的人被看得死死的，三天后，第一个意外者出现，一个男孩开始发高烧。

郑晟把那小孩封闭在屋里，不许外人进那个屋子，随后去找余人。他一回住处，立刻急切的问：“余人，你说我该开什么药？”

余人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郑晟理直气壮的重复：“你说我该开哪几味药？”

“你问我？”余人指着自己的鼻子。

郑晟挠头道：“我知道的药材种类太少，能说出名字的不超过二十味吧。”他伸出手指数：“当归、葛根、菊……”

“好嘞，”李掌柜示意伙计给两位客人上座，然后把药方交给抓药的伙计。王管家在一旁坐下，李掌柜忽然问郑晟：“小师父，你的药是在这里熬，还是带回去熬。”

屋子里又恢复安静，不远处的厢房有人吆五喝六的说话。

“种痘”遭反噬第一人的出现，让整个达鲁赤的府邸陷入紧张中，王管家亲自带郑晟去抓药。见郑晟还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他稍稍心安。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后，两个客人进门，他眼睛直盯向郑晟的身后，慌慌张张走出来行礼道：“王管家，有什么吩咐让下人跑一趟就行了，怎敢劳你大驾。”

小伙计把抓好的药拿到药房去熬，李掌柜示意请郑晟到后院。两人穿过弄堂的后门，李掌柜突然用微弱的声音说：“明王降世，光明净土。”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等时机合适，我会让城内弥勒弟子见你。”

他自嘲的自言自语：“我这个三徒弟，就是给那两位师兄当炮灰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赛罕府上来了两个小厮，李隆友亲自去接待，顺手关上房门。

余人惊呆了：“你不是在蒙我吧？”

郑晟见彭莹玉要走了，心中一横，忽地做出紧张的模样，问：“师父准备什么时候起事？师兄被抓，是不是官府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原来留了一手，郑晟再问：“李隆友是弥勒弟子吗？我怎么听他说起明王。”

郑晟点点头，彭莹玉在袁州果然是地下教主般的人物。

他拿起药方，细细看了看，小声道：“没有什么出奇的药啊。”

“哦，小师父你就是能防治天的高人吧？”李掌柜走近眯着眼睛朝郑晟拱手，“近些日子老是听人说起小师父，耳朵都要起茧了。”

“嗯，你也要小心。”彭莹玉拉开房门走出去。

郑晟试探的问：“我虽然杀了皮达，但一个人在袁州城内也没办法掀起什么风雨吧。”

余人确实不记得郑晟什么时候骗过他，他涨红着脸说：“可是我从来没治好过天啊。”

郑晟数到十二味时，他停下来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在周家堡连蒙带骗，在达鲁赤府上想把事情办得靠谱点，再说身边有个人才为何不用。

郑晟大惊，劝道：“师父！”

“不是，他确实是明尊弟子，”彭莹玉多说几句话嘱咐：“这几年官府追捕明尊弟子，袁州城的没几个人了。他的身份仅限于几人知晓，你千万莫要泄露出去。要不是我亲自来打过招呼，他也不会在你面前显示身份。”

“我在赛罕府上不得自由，请师父莫要见怪。”

郑晟安静的喝茶等候，他大概猜到谁要找他。等了许久，木门被缓缓推开，没发出一点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郑晟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师父。”

彭莹玉站起来，低声道：“事情很紧急，等你师兄出狱后我便准备起兵。不做殊死一搏，迟早会被人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