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莹玉问：“你去告密吗？”

他苦涩的说：“这些日子，我本筹划了三条计划，想献给师父的。”

郑晟立刻睁开眼睛爬起来。官军的骑兵在张家湾那夜给他留下无法抹去的记忆。起来后什么也听不见，他再趴下以右耳贴地，奇怪，声音竟然没有了。

清晨，他正靠在栅栏附近干燥的土地上眯眼休憩，突然感觉地面有轻微的震动。

“不错，救出周子旺，让你得到赛罕的信任，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彭莹玉轻松的笑，“如果我们攻下袁州，会饶你一命。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帮我们护住弥勒教的种子。”

他献出的三条计策都不是一日之功，见到彭莹玉和况天这般着急，他知道他们等不及了。

“说不定是有用的人，你敢违抗香主的命令，不怕……”后面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郑晟心中一颤，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振振有词是多么可笑。

况天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从未见过这么愚蠢的人，这人偏偏是他的师弟，他像一头暴龙在咆哮：“你要出卖我们？”

他喊了七八声，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三个身穿官兵衣服的人找到草棚，循着声音掀开地窖，拉开木栅栏。

这个村庄非久留之地，半个时辰后，彭莹玉、况天和周才平等人离去。况天留下两个青衣汉子看住郑晟，押送他往北边山间行走。

郑晟心中暗骂：“况天这王八蛋不是在借机报仇吧。”主意是他自己提出来，也怨不得别人。

彭莹玉惊喜，问：“什么办法？”

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郑晟听那声音正是刚才躲在王麻子身后的汉子。

三天之后，三人走到一座山腰里的草棚。草棚下有个阴暗的地窖，两个汉子毫不留情的把郑晟赶进去，用木栅栏封住地窖口。

“那他就落到官兵手里了。”

三个官兵押着郑晟下山，大道上停了三四十匹马，一个年轻的武将扶着马鞍站在那里，身形挺拔。郑晟被押送到他身边，不等兵丁开口，他眯着眼问道：“你是郑郎中？”

袁州丘陵林立，山峦起伏。三人沿着小路行走，郑晟一路想与那两个弥勒教徒说话，但那两人对他不理不睬。况天为了保险，没告诉属下这是在做伪。

盯着郑晟的汉子问：“这个人怎么办？”

“我是南人啊！”郑晟感慨。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在这个时代是第四等人。

郑晟苦笑：“除了我还有谁。”

况天讥笑着反驳：“哪那么容易，你以为我们没有去拉拢过云霄山的坐山虎吗，他只要抢掠钱财，根本不理睬我们。于家和路家都是富户，根本不许我们去传教，跟不用说与我们来往。”

隔着木栅栏，郑晟看见一个汉子正凶横的盯着自己。

彭莹玉眼睛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幽幽的说：“也许，你这样的人最终才能平定天下吧，贫僧只是那个火引子啊。”

“香主说不能伤他。”

况天急吼：“师父！”

彭莹玉也收起心思，问：“要我们做什么？”

“袁州毗邻云霄山脉，那里山高林密，一向盗匪不绝，弥勒教结交其为外援，既可以利用他们，又可以为失败找一条退路。还有，袁州有温汤镇的于家和上山坊的路家两处铁矿，若能动摇一家加入弥勒教，举事时不会再缺少兵甲武器。最后，袁州汉军是江西少有的精锐，若能在汉军中传播弥勒教，引汉军举事，岂不是比一帮没有上阵打过仗的百姓有把握的多。”

“满都拉图确实在怀疑弥勒教，但朝廷不禁弥勒教，赛罕的主意未定，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他知道释放了大师兄，弥勒教会作乱，他一定会愿意这么做。”

郑晟低下头，他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但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为这个时代奉献一切。

茅草屋中安静下来，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一股风萧萧去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息笼罩在这里，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三个官兵围住他，一人用刀尖指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郑晟胆战心惊，忽然间那汉子朝他走过来，道：“与其让他被官兵带走，不如杀了他。”

“我是郑晟，就是给达鲁赤大人家小公子治好天的郎中。”

郑晟稽首还礼。

郑晟行礼到：“正是，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我不是将军，我是汉军千户张世策，奉满都拉图大人之命前来解救你。”

张世策，郑晟听说过这个名字，在张家湾的那个夜晚。

山顶上的追逐还在持续，一个兵丁快步跑下山，到近前禀告：“两个妖人，一个伏诛，一人逃走了。”

张世策面色沉静，道：“继续抓捕，不能让他跑了，最好能抓一个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