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才平和周才德并肩走在最后，两人掌管了七千多信徒，是此次弥勒教举事的主力。

郑晟扶着砖石看城外的义军收拾完同伴的尸体，在距南门三四里外立营。

他们先用弓箭射杀，等弥勒教妖人慌乱后，再持马刀冲上去，锋利的刀口砍在落荒而逃的义军的脖子上，像一群狼在驱赶羊群。

周子旺挥手道：“一切依国师所说。”在周家堡时，他觉得自己无所顾忌，但登上周王之位后，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哒哒！”

周才平颓败的模样，让他对周家堡一脉的鄙视心又添了一笔。

周才平坐在一边抱着脑袋，一个时辰前的打击让他情绪低落。

三百骑兵冲向雾气中浑身通红像魔鬼般的妖人。

城头战鼓响，欢呼声比战鼓更响。

他不喜欢这个口号，无处不透着愚昧的味道。“靠拜弥勒佛举事，能成功吗？”他无法回避这个艰难的问题。以弥勒佛的名义号召，虽然可以欺骗许多愚夫愚妇，但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于加入其中。即使初起能弄出大气势，最终也难免烟消云散吧。

“哒哒哒！”

义军晚了一天到达袁州城下，他们准备了用以渡过护城河的小船和攻城的云梯。

郑晟知道彭莹玉已经败了九成。官军初战告捷，不在于斩杀多少义军，而是让城头才抽调的壮丁看清楚，弥勒教的妖人没什么了不起。

郑晟认得那个人，正是昨天晚上吃了他的狗肉的张世策。

张世策策马进城，片刻之后，铁锈斑斑的城门轰的一声闭上。

杜恭强作笑颜祝贺：“弥勒教妖人人数虽众，但几乎都是从未拿过刀枪的百姓，不足为虑。”

“不要叫我师父，”彭莹玉是最快适应新身份的人：“请周王回来再做决断。”

妖人们穿上了红色的袍子，在袍子的胸口书写上“佛”字，但仍然是一个鼻子两只耳朵，一刀砍下去也会身首异处。

况天保持惯有的精悍形象，火急火燎的说：“师父，必须尽快进攻，我们至少要在云霄山的援军回来三天前攻下袁州城，才有机会稳住形势。”

一行人走进兵营。

一切都没有。

突然传来的铁蹄声刺穿了所有的喧闹。

半个时辰后，他们才返回南城兵营，满都拉图和杜恭出营迎接。

满都拉图颇为自得：“那是自然，整个江西行省，没哪一只汉军有我袁州的汉军精锐。”

半个时辰后，义军中路渐渐稳住阵脚，左右两翼的义军包抄出来，这队骑兵方才退回来。

如果不是城内守军的力量太薄弱，满都拉图才不会这么做，他宁愿等城内的义军都跳出来，就此一网打尽。但弥勒教举事太突然，他临时无处抽调兵力，为防袁州有失，他决定先震慑住城内的教众，待击溃弥勒教义军，斩杀了彭莹玉和周子旺后，再慢慢清理城内乱党。

铁蹄踏在青石铺展的街道上声音清脆悦耳，冲杀了近一个时辰的骑兵人马皆乏，但张世策没有急于回营去休整，而是在带着征袍染血的骑兵在城中巡视。

张世策翻身下马行礼道：“末将奉命出击，斩杀妖人四百余人，本部兵马两人受伤，战死一人。”

周才德扬起脸，认真的说：“可是……，怎么可能会刀枪不入呢？”

周才平封住周才德的衣领骂道：“怎么不可能？做不到的人是供奉弥勒佛祖的心不诚。”他情绪激动，面孔扭曲，周才德看的有点害怕，不敢再争辩。

见周才德退缩了，周才平慢慢松开手，“这是祖师的主意，周王的说法，你要是敢胡言乱语，乱了军心，小心军法不留情。”

周才德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不明白，为什么几天间所有的人都变了。

祖师变了，义父变了，大哥变了，弥勒教信徒都变了，所有人都疯狂了。他默默的在心里念：“弥勒下世，天下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