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崇天地日月，崇光明（圣）火，”周光收起布条，最后几声犹如重槌击鼓，用中气十足的声音着重宣告：“从今往后，不拜偶像。”

一个沉重的脚步走过来，“这帮贱民大半夜在干什么，不好生睡觉，”

周光、周才德和张金宝来到郑晟和周顺的身后，和声吟诵，庄严肃穆的梵唱如无形的流水在山谷中流淌，惊喜了沉睡的鸟儿和躲在地洞里的鼹鼠。

寂静的山谷，吟唱声传到很远的地方。

火潮涌动，像被不甘心被束缚住的小恶魔，随风在郑晟的头顶挣扎。“这就是我们新的图腾，”他伸直手臂，张金宝适时走过来接过火把。

彭文彬想得很多，“那个郑军师，不是可以小觑的人。他躲在蒙古人的眼皮底下做奸细，入山后还隐藏了从先身份。”

他大踏步走到高台边缘，取下一根火把，松脂燃烧的浓烟熏过脸庞，把他有些狰狞的面孔照耀的通红。

笔架山山顶。

…………

“我明天就去传达寨主的指令。”

郑晟慢腾腾站起来走到台前，张开双臂恍如在拥抱自己的信众：“我们将要建立一个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的天下，那就是你们心中的净土，光明终究会战胜黑暗。但首先，我们要敲碎捆在身上的第一重枷锁，人无贵贱，我们南人啊……不是第四等人。”

彭文彬没想到族兄如此清醒。他对郑晟的疑心越来越重，狮子带领的羊群让人无法放下警觉。

郑晟手腕合拢，张开五指，在胸口张开一朵盛开的火焰手印：

他根据郑晟的要求，辛苦了一个多月，终于编制了粗略的圣教规程。他觉得已经很细致了，但郑晟认为那还是很粗糙。这些章程都是他东抄抄，西抄抄，再借鉴明教和佛教的一些戒律和仪式写成的，都能找到来处。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虎王，为什么要选择和弥勒教合作？”

“你错了，”彭山康看着那一点点灯火轻轻的摇头，“他们先前为彭莹玉拼命，为周子旺拼命，为何不能为我彭山康拼命。那个虚幻的净土，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萝卜。周子旺是他们的周王，我可以成为他们的彭王。”他畅快的大笑，“即使失败了，也没什么，我能很轻松的收拾掉他们。”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普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秋风拂过山坡，汉子们粗重的喘息，火把烈烈作响。

郑晟的目的在于破除迷信和偶像，同时还好保证宗教扩张性，要两者兼顾，唯一的办法就是保证宗教的整体性，让每一个入教的人像是找到了家园。

“……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那不是正好，给我们一个能收拾他的办法。”彭山康把手指图塞进嘴里，抠着牙缝了的肉丝，“他们是夹缝中求生存的人，除了顺从，还能怎样。”

彭山康右手搭上有些凉的石头，有点向往的说：“很快，对我们也是特别的日子。”

他低低的吟唱，犹如在唱这天下最美妙的曲子。低微的声音飘在秋风中，却含有能摧毁一切的决心。这是郑晟的意志，焚烧这个世界，或者焚烧自己，总归有一个胜者。眼前只有一条路，无法回头甚至左顾右盼的路，就像……他无法回到从前。

“嗯，我们攻取下坪，如果再攻下茨坪，罗霄山最繁华的集镇将属于我们，”彭山康拍打族弟的肩膀，“等我赚了钱，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就可以给你报仇了。”

“报仇啊。”虎王的掌下，彭文彬的肩膀像是一块坚硬的铁。

“看见你不在大堂里喝酒，我知道你还忘不了过去的仇恨，可是人总要往前看不是？那聚义厅，至少一半人与鞑子有血海深仇，但只要我不看他们，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从没有人见过笔架山的虎王表现的如此和善。他在安慰他的族弟，常年用一张阴森的脸对着旁人，有时候会感到孤独。人活在世上，总是需要朋友的。

“我不是他们，我不想喝酒，是因为害怕忘记仇恨。寨主会反元，会为我报仇。对不对？”彭文彬强硬的回答，但最后的问话让他像个求助的孩子。

“当然，我们正走在路上！”